底下则是菜单,印有“海棠片”“素云泥”“增城笋脯”“灵芝笋”,可惜并未有制法。倒是道“紫竹莲池”,跟些文字:此出于杭州灵隐,竹荪、莲子、雪簟,入盐汤焯熟,入碗即成,三者相得,各有清致。饮之,隐然有泉石之气。慧生采鲜蕨入之,俱能助鲜。
下面几行,印纸页被蠹虫蛀,只字片语,无法成文。跳过若干行去,才看到这句话:“然熔金煮玉,以富贵之名,得至清之意。弦断听音者,几希。”
这道叫作“熔金煮玉”菜上来时,陈赫明正对着面前“傍林鲜”,发着呆。在似是而非珍宴之后,他几乎失去最初兴味与好奇。曲径通幽,清斋冷第后,窗亦垂幔,到最后也不过是满室珠翠旖旎情形。他看着同袍们满面醉翁之意,其中两个,大约已是做惯入幕之宾。
他忽而感到厌倦,打算找个借口提前离开。但见这道“熔金煮玉”端上来,他却又坐下。说实在,这说不上是道菜。它名字,像是与这浮华盛宴有意迎合,好似地水南音最后打板。故弄玄虚,但其实只是碗白粥。
他想,正好想要喝碗白粥。于是坐下来。
男人都欲罢不能。
她想,她终于可以淋漓畅快地打个喷嚏。
月傅说,你这样,和眉傅房里那个大烟鬼,有什分别。他倒是光明正大地抽,你却偷偷摸摸地喂。们这样人,还不够让人看轻?你做这些下作事,想过吗?
慧生愣住。她看着满地齑粉,抬抬脚,似乎小心地想躲过什。她往后退几步,这才抬起头来,眼神是散。她努力将目光聚拢,落到月傅脸上,好像在看个陌生人。她说,做这些,不全是为你?
说完这句话,她转身,夺门而出。
在满室喧嚣中,没有人注意到,这个年轻军官喝口粥,忽而嘴角颤抖下。大约并未期待它味道,然而,却这样好。
他用勺在碗里捞下,才发现,并不是白粥。所谓“煮玉”,原来是切得极薄冬笋片。不知熬多久,甘香与粥浑然体。似乎
夜半时,慧生没有回来。月傅盘桓许久,才找到厨房。她看到炉膛里烧着熊熊火,炉上坐着口大锅,水已烧开,冒着氤氲白汽。慧生抱着胳膊坐着,呆呆地望着那炉火,脸被火光烤得通红。忽然,她开始呜咽,将脸深深埋在胳膊里。肩膀也剧烈地抖动起来。她哭得这样伤心,终于放出声响,不管不顾,以至于月傅已经走到她身边,她并未察觉。
月傅抬起她脸,擦去她颊上泪痕,却又猛然揽入自己怀里,紧紧。她不说话,任由她去哭。
慧生并没有停止。她边哭,边记起那个有月亮夜晚。个女孩,俯在她身上哭。当时,她感到身上累累伤痕,很痛,也有些暖。
在本残旧岭粤地方志上,看到有关般若庵零星资料。可提是,这庵虽湮没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战火,但却曾为席“竹珍筵”闻名。据说,这席素宴为个叫月傅女尼所制。
因年代久远,字迹漫漶。但依稀仍辨得出,在这节开首,印着:“大凡笋贵甘鲜,不当与肉为友。今俗庖多杂以肉,不才有小人,便坏君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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