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道,是摆得整齐盘鱼片,雪白。上个铜锅,水沸,便丢进去。烫成个卷儿,搛起来。旁有酱料,蘸入口,绵韧竟与般鱼肉无异。兼有股辛香,从舌头上泛起,留于齿颊,久久未去。吃下去,整个人似乎都松爽许多。
庵主同三个老尼,不知不觉,竟将盘鱼片吃完。她们额头冒薄薄汗,腮上也泛起红润,似乎也没有刚才矜持与挑剔。眼神中锐利退去,似乎还有些盼望。
慧生看着她们,嘴角闪过丝冷笑。她们甚至没有追问这道鱼片做法,便用近乎失态语气,宣布她成就。
这道仿鱼片,成“般若素筵”当家菜,被命名为“鹤舞白川”。
说来也奇,自从般若庵素筵由慧生掌勺,城中显贵,竟至络绎。有自己来,有呼朋唤友,更有些回头再来。夜最多,竟开到三席。
姜共炒。最后浇上层豉酱。
庵主点头道,这倒新奇,仿肉总是有豆腐。这瓠瓜看着像,吃起来倒还真是用个障眼法。
慧生说,这还不算像,看看八宝素鸭。
说着端上只大盘,里头真是整只鸭子,折颈而卧,赤酱颜色,好不诱人。慧生执刀将鸭身切开,却还有厚切鸭肉,热腾腾,带血似。
庵主说,阿弥陀佛,这可怎好。罪过。
鹤舞白川,每每作为宴席压轴。铜锅端上来,赴宴人,眼睛都会亮亮,似乎等待着个酣畅淋漓收束。
月傅房里客人,渐渐多。这自然是慧生与庵主默契。慧生会准备些糕点,放在房中,作为盛宴真正端点。它们往往有着风雅名字,比如“牡丹菊脯”“雪意连天”。虽然简素,其高昂价格,与弈资相得。
月傅棋艺比以往精进,客人们多半还是铩羽而归。但他们似乎比以往更为甘心,是种快乐甘心。他们体态慵懒,眼神迷醉。在某个瞬间,却又说不出兴奋。他们下棋,已经没有棋路,也没有所谓好胜心,下得信马由缰,对胜负结果,皆十分坦然。他们目光,有时逗留于月傅,总有些迷离,但仿佛并非因为她美,而是被某种凝滞物象所吸引。但更多时候,则流连于室内某些细节。有时是扇满洲窗,有时是青锦屏风、乌木瓶簪,是种近乎痴迷端详。
他们似乎形成某种惯性,宴后必与月傅对弈,乐不思蜀。
城中开始出现传闻,般若庵月傅,冷若冰霜,其实擅长巫蛊,足以迷惑男人心智。这个谣言,当然是始于其他师姑厅。“般若素筵”后来居上,使得她们大为受挫。她们百思不解,为何堂堂皇皇鲍燕素斋,会输给看似日常菜肴。那些不算名
慧生说,又不犯戒,何罪之有。
起身搛到庵主盘里,庵主这才尝口,便道,这个好!十足咬劲。到底是什,还真是醒舌头。
慧生不动声色道,既说是八宝,出家人不打诳语。这鸭肉是用真粉、油饼、芝麻、松子、核桃去皮,加上莳萝,白糖红曲,碾末拌匀,在甑里蒸熟,晾干,大切成块,浇上层芥末辣汁。
旁边老师父说,那这鸭身呢。
慧生说,鸭是凉补,这是整个葫芦,可是在菜栏挑许久,才有个像回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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