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头,她就着灯光,撩开额前头发,还能寻见殷紫戒疤。她细细地看。镜子里头,倒也看得见床上那个小小孩子。睡得正酣,均匀地呼吸,胸脯起伏。她回过身,走到床前,给他掖掖被子。
阿响颤抖下,肩膀也蓦然动动,应该是做梦。他嘴角上,还有残留饼干渣。她为他擦掉。手指碰触到孩子唇,那柔软。这让她心里动动。
她
慧生回道,少奶奶,是替七少爷不值。看到少爷没饭吃,个两个,也没见伸把手。
颂瑛说,老爷和三娘不让吃,他们也是不敢。
她想想,说,们这老七啊,专门在风头火势上招惹老爷。个没娘孩子。六娘生他时还没过门儿,人先走,也是可怜。任谁不是伏低做小。他可好,整个太史第动静,谁都没他大。
慧生抬起头,硬硬颈说,倒觉得,七少爷这样好。别人是回事,先别把自己个儿给看轻。命要都是顺着来,谁去跟命抗呢。
颂瑛揉揉太阳穴,笑笑,他呀,不是跟命抗,更像是天性。长这大,风吹似,谁都拴不住。是喜欢,只怕他这着,将来吃亏。
慧生越发气,说,少爷荒唐罢,你也跟着起哄吗?这大小规矩都没有,你给跪下!
阿响仍不出声,自己走到墙角里,扑通便跪下。背却挺得直直。
来婶走进来,将浆洗好衣服端进来,件件地抖,说,这七少爷也是,怎好吃下栏饭!这不是连老爷脸都捐进去吗?
慧生听倒气结,说道,下栏饭也是饭。谁叫缺个人照应呢。
来婶冷笑,你们家小菩萨,倒照应上,难保自己不饿肚子。
你说,能写出来吗?
阿响也看着他眼睛,郑重地,使劲点点头。
堃少爷于是又高兴。他使劲拍拍阿响肩膀,说,今天吃你咸鱼饭,们就是碗盏之交。要报答你,教你唱大戏好不好?
阿响没吱声。
堃少爷想想说,那就教你读书?
慧生说,唉,除五小姐,他也就跟您亲近些。
颂瑛说,长嫂如母,就搭把手。这样,也更明白他个人苦。下个月是他娘忌日。你替多准备些金银衣纸,拜她佑佑自己儿子。
慧生轻轻应声。外头有风声,将扇将开未开窗子,吹得直响。慧生走过去,将窗子关紧。
颂瑛往窗外看看,道,还说今年秋天,比往年凉些。这说话间,就快要过年。
慧生和阿响,在太史第已经是第七个春秋。
慧生想想,便说,那就饿着!细路仔,饿顿长记性,记得自己身份。纵是吃下栏,有个娘,也饿不长久。
夜里头,慧生伺候颂瑛睡下。
颂瑛靠在床头,对她说,今天五小姐寄过来听饼干,说是美国产。你拿去给阿响吃,别让孩子饿肚子。
慧生说,让他饿饿也好。
颂瑛叹口气,说,你既知道来婶脾气,和她置什气。
没待阿响回答,他愉快地站起身来说,就这定。
见阿响回来,慧生劈头就问,饭吃完?
他愣愣,轻轻应声。
但慧生却立时拎起他耳朵,说,好嘛,几天不打长本事,讲大话!来婶说看见堃少爷吃你饭,是不是?
阿响不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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