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 安铺有镇（5 / 21）

其他大半时间，她便待在“仙芝林”里，帮周师娘看铺。这中药堂是周师娘家祖

人。说到底，谁都有难，既到这里，你总得信个人。

慧生终于抬起头来。

周师娘临走前，又回转身来，说，既然开伙，孤儿寡母，也算是头家。你仔仔手势，要尝尝。

慧生与阿响面对面。孩子不说话，低着头。

今日是中秋，她竟忘。慧生将那鱼分开，夹半条到儿子碗里。自己夹筷炒簸箕炊，放入口中，眼睛却渐渐亮。她不禁多嚼几口。这翻炒东西，按理没什。但她却吃出火候和分寸。这孩子从未下过厨，手底下轻重绝非出自经验。她时间百感交集，泪又流下来。抬起头，看见孩子忧心忡忡地看她。她擦擦眼角，抑止住。那泪便往心里流下去，点点地，身上竟有些暖和。

和五举山伯，到安铺，已是黄昏时分。镇口看到立块石碑，“广东省四大古镇”，就问山伯，是哪四大名镇，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。碑是新立。镇子里头倒全是旧气象。两侧骑楼，和之前所见不太样。轮廓建制上颇有异域风情，听说因为和东南亚往来频密，风物互渐。罗马柱头，屋檐上是业已斑驳砖雕和彩画，但究竟也看不周详，因为街道都不甚宽阔，骑楼间又没有缝隙，光线便被挡在外头。抬起头，错落电线，将狭窄天空切割成各种几何形状。此时街上是很幽暗。山伯说，那就对。听师父说，这里以往叫“暗铺”，本地人嫌不好听，才改名。

打开电子地图，并没有发现这家叫作“仙芝林”中药铺。最近能找到建筑是“文笔塔”，附近显示出几个酒吧和咖啡店位置，还有家麦当劳。九洲江边文笔塔在们视野范围内，它依然是这个镇上最高建筑。点下简介，说是同治年个叫陈恭秀监生督修，上祀魁星经。“w.g”期间作为“四旧”被拆掉，如今看到是后来新造。荣师傅说，沿着它直走到安铺西街，就能找到“仙芝林”。

们走过整条西街，很着意地看着路牌与街招。依次经过“欣妮为你理发室”“关帝庙糯米鸡”和“青霞钟表行”，然而并没有看到：“仙芝林”，甚至没有家中药铺。

们走到街尾，又折回来。当终于意兴阑珊、心不在焉时，看到山伯在个洗头房跟前站定。像中国所有洗头房样，窗口纱帘透出艳异而暧昧粉光。正犹豫要不要揶揄他下。此时见这洗头房和相邻骑楼间，墙上镶嵌着块斑驳花岗岩，上面镌着两行字：“仙芝林，廉江‘三点会’领袖刘芝草故居”。

在周师娘介绍下，慧生入镇西南新开缫丝厂做工。佛山、顺德带本是“桑基鱼塘”之乡，自小离家，虽谈不上耳濡目染，但手眼有数，慧生很快驾轻就熟。同厂女工，有不少是镇上姑婆屋“漱玉堂”自梳女，不论是什缘故，总算是打定终生不靠男人主意。个个是独当面样子，又彼此友爱。知道慧生人寡居带着孩子，也很照顾。并不问她前缘，得空便教她廉江本地话。相处起来，皆十分利落。慧生虽未放下十分戒备，却也觉得神清气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