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番,自然是戏台功架。阿响想想,说,看是在,等人?
锡堃脸上喜,拍巴掌道,有你这句话,戏算成。
说到这里,旻伯忽然停住,说,瞧这多口舌。也是支公待久,憋满肚子废话。唔该你陪吹咗半日水。你都攰,早啲唞啦。给你抱床被子去。
辗转夜,阿响都没有睡着,天蒙蒙亮便起身。
走到宅院里,果然落英枯叶委地。丛竹子不知几时给风刮倒,露出黑漆漆根。上头大抱枝叶搭在凉亭上,沾夜露,滴聚在叶尖上,正落在他领子里。他不由打个寒战。
走到处月门,看见两旁镌着云石联对:“地分角双松圃,诗学三家独漉堂”。忆起是百二兰斋。这月门,印象中原本是极阔大堂皇,怎如今却低矮不少。呆立半晌,才顿悟是自己长大。
他走进去,见已经站定个人,袭白衫,背对着他。
厨?
阿响点点头。旻伯眯起眼睛,好啊,说起来,当年你阿妈做席素膳,太史第人都忘不掉。那道“璧藏珍”,连云禅都心心念念。
这时,只见锡堃翻个身,身体抖动下,忽然绷紧,神色也紧张起来,虽然没有醒,嘴里却含混地说着什。听起来,仿佛反复唤着个人名字。
旻伯说,唉,夜夜这样,长要给魇住。
阿响问,要不要叫醒他。
园子里原先遍植兰草,奇珍异卉,如今也已片荒芜。满目萧瑟,春意弗见。
背影长身玉立,被晨风吹得衣袂翩然,在这荒芜背景上,莫名有萧条好看。
这人回过头来,是堃少爷,大约醒酒,身形竟格外挺拔。不同昨日,没戴眼镜,脸上竟有清肃之气。他对阿响微微笑,并没有说话。
见他口中念念,却无声。先是俯首、沉吟,继而回顾,手抚衣襟,似风拂过,两步而前,如凭栏张望,足步略浮略定。许久后,举扇低眉。
他这才停下,开口问,阿响,你说,方才是在做什?
旻伯说,唔要,醒来才是个苦。你当好好,少爷为什放着书不读,去上海,上北平。路跟着,跟到最后,唉。要说,这向家从上到下,都是情种。老爷呢,雨露均匀。们这七少爷啊,平日嘻嘻哈哈,可心里装谁,怕是世都走唔甩喽。
这刹那间,阿响头脑中,倏然出现张面庞。竟然是个女孩站在虞山顶上猎猎风中。那风吹得硬,他脸此刻竟然有些发疼。看他出着神,旻伯问,后生仔,你定亲没?
他愣,胡乱点点头。旻伯说,好,先成家后立业,人就有个退路。
阿响望望外头,窗扇半开着,扇关着。天是墨蓝,云层中有薄薄光,将树影子,投到窗户上。影子又叠到影子上,乌黝黝片。他便问,太史几时能回来呢?
旻伯说,不知这仗打到什时候。走得也匆忙,日本人成日来叫老爷做“维持会”会长,不得安生。老爷硬颈扛着。也是没法子,家里人分两路,路避回南海乡下,老爷带着太太们去香港。留个守着宅子。不承想,如今七少爷却回来。说啊,整个向家,就数这堃少爷胆性,像年轻时老爷,天不怕地不怕。要说还有个,就是允少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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