锡堃时语塞。宋子游给两个人都满上酒,说,罢,反正不是“满洲国”小宣统太史。听说北平局势近来好些,您怎到广州来。
河川说,商贾之人,也是没办法。老板在这有间厂子,原是和英国人合开。如今英国人颠,叫来拾掇。你们广东人怎说,执手尾。
锡堃心里还堵着,这时说,如今广州厂子,给日本人占半。按说燕赵多侠士。赵大哥气性,莫不也要低头拿张贸易许可证?
河川依然笑笑,们不营业,只盘货。
这时阿响
河川便道,初来乍到,礼多人不怪。
听他口粤语说得磕绊,锡堃便笑得更厉害,用国语说,这位大哥,快别讲白话。你说得吃力,耳朵都辛苦晒。
他皱眉头,用手指掏掏耳,戏白道,你是对牛弹琴,弦断无人听啊!
桌上人,便都大笑。酒过巡,心里都松快不少。宋子游便道,还未请教尊姓。
河川点点头,敝姓赵,赵守智。
史第里,弥漫着浓重熏艾气味,几乎有些呛鼻。旻伯烧得特别狠。他说,这里许久没人走动,不知滋生多少蛇虫鼠蚁。再不烧烧,白娘子就快要成精。
尽管早已摸清底细,河川守智也想不到,会在此刻出现在太史第。还有些意想不到。这大宅比他想象得还要阔落许多,九曲十回,走许久。先不说河川自己家,竟比他见过最有权势大名宅邸还要大数倍。再想不到,是它败落,只剩下个大而无当。他很清楚,这与他国家所带来时势变局相关。
透过百二兰斋月门,他看到块上好太湖石,在暮色中,竟还是百般旖旎。不知为何,让他联想到昔日热闹。这里曾是多少权贵巨子流连之地。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。而今在这初夏黄昏,如此空与冷,竟然让他打个寒噤。他想,若自己是这宅子主人,要好好修缮番。
现在方斗室之中,竟已经坐宅子里所有人。那个老迈管家,先去睡。阿响准备酒菜。酒是上好绍酒,并小瓶雄黄。桌上另两人,也都是青年。个似乎并不顾他,正和另个说话;另个并不接话,沉吟下,在个本子上奋笔疾书。却没忘抬眼望他眼,那眼里有内容,并牵动嘴角。
阿响抱歉地轻声对他说,们少爷在度戏。
宋子游便说,听阁下口音,是北方人?
阿响说,赵大哥是北平来。们得月阁老客。
河川便道,论籍上是河北乐亭,这不是在皇城根儿混口饭吃嘛。
锡堃正色说,都民国多少年,还说什皇城根儿。
河川笑眯眯,轻声道,可听说,这太史第是光绪帝太史呢。
“查笃撑、查笃撑”,堃少爷倏然停,方才微阖双眼睁开。旁边宋子游搁下笔,将那本子也就猛然阖。
锡堃道,脑汁都吸干,可真是饿。
他看看河川守智,竟也不问来历,说,来都是客。阿响今天做菜,得要吃干净。
倒是宋子游,掂起酒壶,给大家斟上酒。河川忙用两指,在桌上磕磕,道声,唔该。
锡堃听罢,扑哧声笑,说,这又是跟们上六府人学坏。喝茶便罢,能起上酒桌,哪来这许多规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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