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川照例是最后个吃。这晚霾重,看不到月亮。但他吃下去这月饼时候,仿佛看到轮满月,从富士山巅缓缓升起。蓝色月亮,冷而大。
其他人,先是笑着,然后看到滴血,从河川嘴角流出来。河川看不清他们面目,也听不见他们说什。他只看见这枚冷而大蓝色月亮,升起来。当他倒下时候,看着阿响,外翻手掌抖动下,僵直地向个方向使下劲,便垂下来。
旻伯蹲下身来,将手指放在他颈动脉上,点点头。
他看着两个未及做出反应青年,冷静地说,从大门走。
当他们坐上驶向码头马车。锡堃握住阿响手,那手是冰凉,有彻骨寒意。这时,他们头上霾竟散,月光倏忽照在珠江上。粼粼而泛蓝水,浩浩汤汤。七少爷侧过身,阿响仍看到煞白影,在他脸上掠过。阿响听到锡堃说,日本人……方才,他功架里有两个动作,是能剧里。
做徒弟,要传他手艺。师徒两人在小厨房里,却瞒着。这心里头过不去。恨,恨到那孩子快出师。他教出徒弟,暗度陈仓,是早知道,知道却没有言声。想,叶七,你也有今天。他对那孩子留手,心却凉透。他走,临走前说,你们要想有天,双蓉月饼回到“得月”来,就好好留着江仔做大按。
韩师傅深深看眼阿响,说,孩子,应承。这回,别让你师父又拣错人。
他站起身,将那暗门打开,取出个陶罐来。那罐子粗粝,表面却闪着晶莹光。他说,这可是好东西,你师公留下天山岩盐。你再打炉月饼,带回太史第去。大中秋,都等着呢。
河川守智坐在太史第里。堃少爷将南海厅大吊灯打开。这里是太史大宴宾客地方。虽只有桌,但那吊灯投下来莲花花瓣影,盛大如佛诞梵景。河川便坐在这灯影中,水静风停,心里却终于有些焦灼。
他想,这些天,如结绳记事,终于到求和时候。“谷机关”截获封密电,电文为“姮娥遇天皓,谈笑照汗青”。文中所隐为“中秋太史第见面”。
河川向夫,河川守智长子,是位近代史学者。他在前年出版调查报告中,用大量篇幅言及二战在华特务机关。有段文字,引起注意。这段文字并未特指其父,而是揭露日军对于特工培训某些关节。其中项,是为防止作业
当他收到来自锡堃邀请,稍假思索,便答应下来。
赏心乐事谁家院,菊黄蟹肥正当时。宴到兴时,他甚至串出《贵妃醉酒》。梅博士蓄须,不给日本人唱戏。他未领教过那曼妙身段,可是他听过唱片。里头是个幽咽而任性贵妇人,唱出繁花似锦,如水夜凉。
不知为何,唱着唱着,他想起是这个女人在马嵬坡终结。有人说她东渡流亡,隐于民间。若真如此,便有多少大和同胞身上,流淌着支那血液。或自知,或不知。想到这里,他走神,唱错个音。
此时,不约而同地,锡堃和阿响都想起那个夜晚,在唱完这出戏后,张生命静止、美艳不可方物脸。他们同时闻到若有若无荔枝气味。
旻伯微笑着,将阿响打好月饼,端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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