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响见包袱完整,除溅有黑红血斑。他打开。看到个襁褓,颜色陈旧黯然,有淡淡腥膻气。襁褓里油纸包,包着把长命锁,和只翡翠镯。另有
落去陪你阿妈。带上秀明,反广州。
你已出师。手艺之外,你再无瓜葛。
秀明两指放在叶七鼻下,然后拿掉手杖,方才僵直身体顿时无力地瘫倒下来。她说,响哥,来,搭把手。
她有条不紊地收拾,为叶七擦洗下身,重新换裤子。翻身时,见道陈年疤痕,蜿蜒到股,像血红蚯蚓。最后,她伸出手,将叶七眼皮阖起来。阿响看师父静静地躺在床上,无比安详。
秀明轻轻说,阿爸等这天,已经很久。每次他痛得在这床上打滚,就当他死回。佢记得阿妈话,再疼也未抽过大烟。他,只等你回来。
烧灼、击打着。他用力扯着坟周杂草。些微小纸灰,飞进他眼睛。他泪,便随着这热流下来。忽然,他趴在这坟上,将整个身体扑在上面,用胳膊牢牢地抱住。他开始号啕大哭,不管不顾。许久,当他哭累,仍趴在坟上,不肯起来。他感到只手,放在他肩膀上,继而想要拉起他。他终于站起身来,眼前晕黑,摇晃下。旁边人,要搀扶他。他却避开。他侧过脸,看见秀明正也怯怯地看他。他避开,掸掸腿上土。他想,这个女人,也参与对他隐瞒,瞒这许多年。
他想,她凭什在阿妈墓碑上署名。
先妣叶门荣氏慧生之墓。孝儿贻生、媳秀明奉祀。
他怔怔地望着墓碑。这时暮色苍浓,树林里传来哗哗声响。是晚归野鸟。他觉得脸颊上,忽然有阵凉。原来竟下起星星点点雨。他阖上眼,任由雨打在脸上。他想,那个人,除个姓,在阿妈命里没留下痕迹。
忽然,他睁开眼睛。看到慧生名字那排字,在墓碑上,并未居中。而是对称地,留下空白。他想想,倏然间转过身,看着秀明。
秀明走进内室,打开那只樟木箱。阵呛鼻陈年织物味道。
阿响看见那件衣裳,绸缎质地,上面有刺绣。胸前绣个鲜红“洪”字。他想起那个夜晚,那人当自己面,穿起这件衣裳,有如神将。他喃喃,你是谁?……
秀明抬起眼,问,什?
阿响在心里说,是无尾羊。
秀明从箱子里,捧出个布包。她说,们找到阿妈时,她把这个包袱压在身子下面,紧紧抱着,怎都扯不开。
他们赶回家中,叶凤池端正地坐在太师椅上,悄无声息。
他给自己换上崭新黑绸唐装,梳洗过,像个体面长者。为保持姿态端正,他用很大气力。
阿响闻到久违馥郁香气。他看到师父正对着自己,面容僵硬,嘴里流出股黑红血。嘴角上,还有些未及吞咽下去烟膏。
因为过于用力,整个人身形是紧绷。他用支红藤手杖,撑持着濒死尊严。但是,已洇湿裤裆出卖他。因为失禁流出尿液,正沿着无右腿裤脚,滴滴答答地淌下来。
桌上摆着个信封。阿响打开,上面写着两行字。字迹也是极端正,不再龙飞凤舞,但仍有些写出信格。是个近乎失明人,努力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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