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山南麓，是安铺下三墩叶家
祖坟。
慧生墓碑，还很新。无水渍、无青苔。可是坟周围，已长
萋萋草。虽秋深，草在萎黄里竟然还藏着
些绿意，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。阿响呆呆地站在坟前，动不动。秀明搁上化宝盆，说，给阿妈烧些元宝吧。
他这才蹲下来，烧纸钱。火旺些，火焰里头，饱满元宝，点点地干瘪。继而发黑、发灰、发白，成为余烬。热力将这灰烬激荡起来，飞舞到空中，像是些碎裂蝴蝶翅膀。有些飞得高，向着青龙舌方向，被龙舌吞吐。秀明也蹲下来，投元宝进去，说，阿妈，响哥回来。阿妈，你甜处安身，苦处化钱。
阿响眼睛，被这热
漫长沉默后，阿响问，所以，那些信，都不是阿妈写。是你不让
回来。
人死不能复生。他听到叶七声音冰冷。你回来，有用吗？
阿响听到自己声音，也冷下来。他说，不回来，有用？
叶七放在膝盖上手，抬起，在空中抓下，却又放下来。他点点头，说，有用。
秀明站起来，走到阿响身旁。轻轻说，响哥，先去洗把脸。
，眼睛也坏掉。
太师椅后首条几上，立着那只漆黑鹩哥，倒是炯炯地看着他。却没有丝声响，不是印象中聒噪。直到他发现，这鸟，已经是具标本。叶七说，留个念想，都老。
他看着面前男人，眼神混浊。瞳仁上似蒙着层阴翳。那瞳仁有瞬间游移，既而静止笃定。此时，他面相，已与身后墙上画像惊人地相似，如复刻般。
她不在。当阿响左右张望，寻找慧生，他听到叶七开口。他在这苍老声音中犹豫下，问，阿妈去哪？
走，不在。叶七声音，更为沉顿。他头，终于向右首方向歪下。阿响这才看到条几上，有个牌位。牌位前是个盘子，放着几只生果。叶七说，来，给你阿妈上炷香吧。
阿响动不动，定定站着，只望着叶七，等他说下去。叶七慢慢说，打司徒家出事，就知人心涣散。不除几个“谷机关”人，如何整士气。有你在，他们情不情愿，都要做。见你如见。
阿响觉得自己手，渐渐握紧。他说，这里头，也包括你师弟，韩世江？他本是个局外人。
叶七侧过脸，对着骑楼方向。他眼睛，还可以感受那里些微光线。他说，世道不好，谁都不是局外人。他收到无字信，就该知道。条盐命，换个河川，保住个你，值得。
阿响觉得自己身体，点点地冷却下去，冰冷彻骨。
叶七咳嗽声，对秀明说，带他去看看阿妈。
那只牌位，上面写“佛力超荐叶荣氏慧生往生莲位”。
阿响呆呆，忽然脑中轰下。这轰响，让他说不出话来。他想往前挪步，看得清楚些。腿竟然丝毫抬动不。
过去许久，他问，什
时候事？
他听到自己干涸声音，同时感到眼睛被什击打下。有滚烫水，流下来。
你走那年，日本人炸安铺，都急急往外逃。半路上，你阿妈非要回来拿东西。给炸。叶七声音缓慢、清晰。他神情里，没有任何内容，像在说个陌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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