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为何,忽然对这种叫“里弄嘎”鸟产生兴趣。在网上遍寻不着后,决定还是做次fieldwork。旺角曾有著名雀鸟街。这条叫康乐街街道,在上世纪末被划进旧区重建范围。重建后成果,即当今朗豪坊。然而这条街人事,倒并未消逝。而是就近迁去园圃街花园。从牌楼走进去,便听到片啁啾之声。沿街数笼山雀,挤挤挨挨,笼上贴着纸“放生雀”。走好久,进内街,反倒是静下来。看到个颇大店铺“祥记”。鸟并不很多。铺面外头却挂着许多鸟笼,笼底下摆着个个塑料袋。里头装着蚱蜢。袋上用粗豪笔迹写着“30蚊”。走进去,问那正在洗雀笼店主,有没有“里弄嘎”。他仔细看看,说没听说过,他阿爷可能知道。等着下文,他说,阿爷早走咗啦。
便路走,路问。这时烈日焦灼,街上人和鸟,都有些恹恹。忽然只很斑斓鸟,对嘶叫声,像是猛兽发出。吓跳,看笼上标着“南非蕉鹃雀”。它隔壁黑羽毛鸟,则过于安静。发现是只鹩哥,臊眉耷眼。这鸟,让想起十多年前写小说《谜鸦》时种种,不禁多看眼。这时有个很老老伯从店里走出来,招呼。便又问起“里弄嘎”。他眼光轮,说,呢度冇,但见过。问他几时见过。他摆摆手说,咸丰年间事啦。问他,这鸟是从上海传来?他又摆摆手,说,系南洋雀
儿,听到咳嗽,继而是迟缓步子,便见得潮风南北行太子爷,撩着长衫下摆,提鎏金鸟笼慢慢走上来。孩子爽手爽脚,伺候他坐下,又将那对鲜绿相思挂到鸟钩上。
这霎,荣贻生捕捉到孩子嘴角笑容。稍纵即逝,他大约为自己经年练就好耳力而得意下。但很快,便又恢复静穆表情。
问过五举山伯,荣师傅是几时决定收他为徒。他想许久,才对说起那次关于“文斗”与“武斗”对话。对话因由,大约是来自“多男”老客张经理放飞他两条黄鱼买来雀鸟。这只叫作“赛张飞”吱喳,似乎从未输过,却在那次打斗中轻易落败。山伯说,记得荣师傅说句,英雄末路。
说这只鸟?问。
他很肯定点点头。他说,在这三楼雅座上,荣师傅是长年包座,却唯没有带雀客人,他记得很清楚。这中年人说,英雄末路。
又问,荣师傅没有养过雀鸟?
他说,在收他做徒弟后,荣师傅曾经养过。而且是本港“捻雀”客称为“打雀”种鸟。
问,那,是吱喳还是画眉?
他摇摇头,说,都不是。这种鸟名字很怪,
叫“里弄嘎”。他怕听不懂,便用手指蘸茶水,在桌上写下“里弄”二字。问他,这鸟难道和上海存在什渊源?他说,他问过他丈人家,都不知道这种鸟。他只记得师父将鸟笼在小厨房里挂着,并不拿它去打斗,是当文雀养。但这鸟啼叫很难听,是种石子划在玻璃上声音,而且中气很足。渐渐整个后厨都不堪其扰。这样养半年,据说有天笼门忘关,这鸟便“走咗鸡”。他笑笑,说,也有人传,是别师傅,使唤手下“细路”,偷偷放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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