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这湾仔太平馆,早因重建搬去铜锣湾白沙道,旁边是卖南货“老三
像你小时候。
师徒二人走出来。那个水果店,竟然还未关门。老板靠着门打瞌睡。荣师傅就拐过去,跟他买个大碌柚,让五举抱着,说,给你师娘带回去。
这时,夜风吹过来,荣师傅醉意,也醒几分。他看着前面走着小小身影,又想起七少爷话,这细路好静,像你小时候。
他想,他要谢谢七少爷,才遇到这个孩子。
每个星期五,他坐在“多男”,等是七少爷。七少爷从未来过“同钦”。少爷清醒时,硬颈爱颜面,知他在“同钦”,便不给他找麻烦,小心翼翼地避他。这中西区茶居,许多是梨园燕邀聚集处,原本视锡堃是省港行尊。敬他餐半顿茶,可少爷犯起糊涂来,天王老子都敢骂。旁人先同情,渐不能容忍。竟有茶楼请印巴籍保安,堵在门口,不许他入内。唯有间给他进去,是“多男”。这是荣师傅交代下。他就每个周五来“多男”,等少爷。他包下三楼雅座,看得见大堂,少爷却看不见他。少爷坐在哪桌,他便提前叫人多送笼点心。怕被发现,有时是叉烧包,有时是虾饺。边悄悄交代下面,他来为这桌客人埋单。他做不许多。只想这天,少爷能吃得安心,吃得饱。有次,少爷怕被人赶,吃得急。吞咽间,噎住,咳嗽起来。他在上面望见,揪着心。人也站起来,想要下去。这时,他看见个小企堂,放下手里大铜煲,倒杯茶,快步走过去。给锡堃饮下,边轻轻抚着他背,帮他顺下气。
荣师傅慢慢坐下来,他看见七少爷不咳,定下神。那个小企堂,便又拎起大铜煲,疾步走去别桌。
问五举山伯,可记得荣师傅说这件事。他摇摇头,说不记得。
但他说,记得赵阿爷话,这个人不是癫佬,有肚子学问,要叫他先生。
至于杜七郎学问,他跟说过坊间流传桩事迹。湾仔菲里明道上“太平馆”,曾是七先生出没处。头个请印巴保安,也是他们。那日七先生和保安鸡同鸭讲,进不去餐厅。他叹口气。拿出笔,在墙上题句,“曾经纸毁苦经营”,便拂袖而去。太平馆昔日名流汇聚,便有好事者看出,说,杜七郎是出个无情对。这联据说到如今,从未有人对得出。
便向几个相熟报界前辈求证。位《文汇报》退休编辑,说确有此事,当年他们报上还登过。他说,这联文难在,看似文人发牢骚,可里头隐个德文词。“纸毁”是德语zweite音译,“二次”之意,该联是指经历两次世界大战。而句末“营”为平声,可见杜七郎是成心出个下联,叫人对上联。旁边人说,岂止!你道太平馆最出名菜式是什?——“瑞士鸡翼”。怎来?话说当年,这道菜还叫“豉油鸡翼”,有个鬼佬客吃后大赞:“Sweet!Sweet!Good!”侍应不知何意,就向位客人请教。客人也对英文知半解,将Sweet(甜)听成Swiss(瑞士)。以讹传讹,“豉油鸡翼”就此成“瑞士鸡翼”。这杜七,鬼得很,暗讽太平馆是做不中不西“豉油西餐”起家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