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里面看,也觉触目惊心。这时扇窗忽然被吹开,风呼啸而入。露露赶紧去关窗。风太大,混着雨,打在她胳膊上竟是生疼。那风死死地抵着窗子,怎拉都拉不动,好像在与她角力。露露咬紧牙,努把劲,这才关上。
到底还是迟,餐厅里地水,还有飞旋而进落叶。才拾掇好,又要重新来过。五举叹口气,去厨房拿拖把。
这时听到铁闸门被用力拍打声音。开始以为是风,再听听,时断时续。声音更大些,才听出是有人叫门。
五举赶紧去开门。打开,看见门外是三个湿淋淋人。打门人魁梧身形。三人都是头脸水。五举忙将他们让进来。
来人将连帽雨衣脱下来,灯光底下
五举和阿得接她。她看着他们,半晌才问,“十八行”,还在不在?
五举点点头。
露露像是变个人,不再说话。木木地,只是闷头做事。没有外卖生意,这间“十八行”,似乎遽然老。店内空气,缓慢沉滞。露露见她去年圣诞挂在门廊上彩带,还挂着,风吹进来,簌簌作响。也旧,红不红,灰不灰。她就端凳子,爬上去,想要扯下来。
五举看见,轻轻说,留着吧。多热闹,是个念想。
露露也就默然地下来,愣愣看会儿,仍是不说话。
碴瓶底冲着这帮人,吼道:去湾仔骆克道,问问露露姐名头。你们兜尿布那阵,没赶上吃姑奶奶口奶!
这帮人时被镇住。有人蠢蠢欲动,露露拼劲将酒瓶掷出去,顿时在那人头上开花。唐老板从身旁人裹着报纸中,倏然抽出把砍刀,向露露挥过去。五举爬起来,反身挡,那刀恰砍在五举肩头。
汩汩血流出来。所有人都愣。露露扶住他,看血从那件青灰色西装里慢慢渗出来,紫红蚯蚓样地游动。游到她旗袍袖口,渗进片大红色。
五举艰难抬起头,虛弱地对她笑下,说,唔好同他们打。
唐老板刀,咣地掉到地上,脸颊抽动下,嘴里却还硬,call白车吧!好彩有你姘头替你挡。
这年台风,来得晚,但是猛。
在福建绕个圈,临到香港,本以为强弩之末。天文台中午发布三号风球预告。到傍晚,下子变成八号,越刮越烈。
香港人都始料未及。原先准备是不够,有些手忙脚乱起来。
“十八行”打烊。五举和阿得,忙着往临街落地玻璃上贴胶带。
外面风声尖厉,打着呼哨。拍打在窗户上,砰砰作响。五举望见棵洋紫荆,给刮得东倒西歪,风里头,幼细枝条忽然断。像是个垂死人,头发被无形力量拉扯着。树叶纷纷被风撕下来,未及落地,已高高扬起,忽儿不见踪迹。
露露忽地站起来,嘶吼着,“丢你老母!”她波浪发散开、蓬乱。她嘶吼着,像头发疯母狮子。
她冲过去,按在唐老板肩上。那胖大男子没来得及反应,只觉耳边痛,又热。再回过神,便看见自己半只耳朵,落在地上。
露露到警局,嘴角还带着血。让她录口供,她不录,只是大哭不止。哭得撕心裂肺,不管不顾。
谁也不知道,她究竟在哭什。
露露出来时,天已经秋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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