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,明义是五十地传给他。他便也和盘地想教给露露。他有他规矩。先去问素娥。素娥听说,好事。
五举没说话,看着她。素娥说,当年凤行想学厨,她爸嫌她是闺女,要嫁外姓人,不教。不是她执拗,这门香火早就断。咱们是半路出家厨子,哪来这多讲究。她肯学,你肯教。门手艺,能传下去总是好。
五举心里,便笃定些。自到观塘后,他多时不做大菜。倒不是技痒,也是怕自己生疏。若论学厨,他是幸运。这行哪有没偷过师。他没有。在“同钦”,都是做师父言传身教。而岳父和凤行,因顾念他是粤厨出身,更是循循善诱,从未给过委屈他吃。他自己也想,这“偷师”究竟有无好处。偷来,般人学到师父表面皮毛,只是形似,内里难得其神。而悟性高,偷其表,但因为无人往深里教,便多自己许多琢磨与想象。走得好,倒成就自己,独树帜。可把握不好,入旁门左道。就像武艺,怕要走火入魔。
因为前面事,五举看出露露聪慧,但是走偏锋性情。毕竟没有学厨根基,人稍嫌浮躁些。他就暗暗地想教她方法。
五举记得荣师父当年训练他,用那“慢”“快”功夫。便想,教露露,要从“吊糟
五举没有说话。露露就笑嘻嘻地问,莫不是有人真想教?
五举说,你用来练手豆腐干,天天卖不掉。唔想嘥咗。
第二天,露露特地泡壶茶,要五举饮。茶里放红枣和荔枝。
五举说,这是什讲究。不说清楚,可不敢喝。
露露吐吐舌头,说,你当年在“同钦”拜师父,不喝“拜师茶”讨个口彩吗?
惊。发觉此人在刀法上创举,已不甘于寻常。在下刀纹路上做起文章,不再满足于兰花数瓣,渐渐繁复起来。重瓣、牵扯,外方而内圆。后来,当他将其中块拉开,看到竟然如弹簧般,可以圈套圈地展开。不禁称奇,同时间在心里莞尔。
他转念想,他切十年,便是墨守成规十年。这个人不过切几天,便已耐不住规矩。
终于在这夜,他打烊后,又折返。果然看见后厨灯亮着。
透过窗子,他看见露露正在案上切块豆腐干。手法已十分娴熟。停停,想想,接着又切。切好,就看露露将那豆腐干慢慢铺展,就如同张明黄色剪纸。在灯光底下,恰有影子投过来,落在露露脸上。露露便有喜气,眼里星星闪闪,那是成就神色。
五举咳嗽声。露露看见他,慌下。
五举挠挠头,说,讨什口彩?
露露说,你喝下去,是要“早点励志”。
五举恍然,哈哈大笑,什都还没学上,鬼马倒先有堆。
他刚喝上口。露露扯过椅子上只坐垫,当作蒲团,就要给他下跪。五举慌得赶紧扶她起来,说,这成个什话,也不怕折阳寿。
五举教露露,是真用心。
五举慢慢说,落东西回来拿。
但他发现这预备好解释,实在多余。因为露露很快就镇静。
露露说,举哥,谢谢你。看破莫说破。
五举说,你切得很好。
露露说,切得好又有什用。偷师来,上不台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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