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玩耍,用人发现会把他赶出来,就像赶只野猫。他也常常在车库附近出没,那里停放着成排自行车、摩托车和汽车。在爱车这件事上,伯父会在堂孙身上看到自己影子。他盯着汽车眼神仿佛张饥饿嘴在咀嚼食物。然后他死,在院子里留下个无言空洞。伯父宅院其他地方——这扇门、那把椅子、这扇窗——同样让托马斯触景伤情,让他想起多拉和父亲离去。当失去挚爱之人,们还剩下什?他能够走出痛失亲人阴影吗?每次刮胡子时,当他望着镜子里自己眼睛,只看见空荡荡房间。他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,成寄居在自己身体里鬼魂。
哭泣对于他并不陌生。自从死神给他连续三次重击以来,他已经哭过很多很多次。每当想起多拉,想起加斯帕尔,或是想起父亲,他都深陷悲伤难以自拔,但有时他也会无缘无故落泪,伤感就像喷嚏样不期而至。可他此刻所面对情形显然有本质区别。这台机器虽然噪声不断且不听使唤,但它对人影响怎能和三具棺材相提并论呢?奇怪是,他感到种同样不安,心里充满同样强烈恐惧,以及针刺般孤独和无助。他哭起来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悲伤与难以遏制恐慌此消彼长。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本日记,贴在脸上。他呼吸着它久远年代气息。他闭上双眼,逃往非洲,越过它在赤道西海岸外水域,登上葡萄牙殖民岛屿圣多美。他悲伤呼唤着那个指引他前往葡萄牙高山区男人。
他曾多方搜寻乌利塞斯·曼努埃尔·罗萨里奥·平托神父信息,但历史似乎已将他彻底遗忘。他残缺不全生平只留下两个日期可循:六〇三年七月十四日——他生日,记录在科英布拉区圣地亚哥教区登记表上,以及六二九年五月日——他神父授职礼,在同城圣十字大教堂。除此之外,再无关于他记载,包括他死期。乌利塞斯神父在时间河流里留存完好、顺流漂来,唯有这本日记。
他把日记从脸上移开。泪水已经浸湿封皮。他不由得心生不悦——这是在博物馆养成职业病。他用衬衫下摆轻轻擦干封皮。这种哭泣习惯,说来也怪。动物也会哭泣吗?它们显然会感到悲伤,但它们会用眼泪来表达吗?他不太相信。他从没听说过只哭泣猫或狗,或是头哭泣野兽。似乎这是人类独有特性。他不明白它有什用处。他号啕大哭,甚至捶胸顿足,但是哭到最后又能怎样?只余下空虚疲惫,浸透泪水和鼻涕手帕,引人注目红眼圈。况且哭泣是件丢脸事。它落在社交礼仪范畴之外,属于个人特质,表达方式也因人而异。面部扭曲、眼泪多寡、抽泣声起伏、音调高低、阵仗大小、脸色变化、双手配合、身体姿态:人只有在哭泣时才能认识哭泣,才能发现自己脆弱面。这是个奇特发现,不仅对于他人,也对于他自己。
他暗下决心。葡萄牙高山区正有座教堂等着他。他必须到那里去。这个装在轮子上金属盒子能帮助他,因此,他必须坐在它控制台上。Estaéaminhacasa。“这就是家。”他低头看看踏板,又看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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