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护士,来到床前,坐在窗边张红色塑料椅子上。微微转过头来,看眼,还没说话,两行浊泪就从深陷眼眶
金花那时已嫁给宜兴个老板,说起话来带着点无锡腔。金花说,早些年,生产队田都分到各家各户,现在村子里几乎没什人种地。这也难怪,年忙下来,累个半死,亩地只有五六十块钱收入,谁愿意干?大家都忙着办厂,z.府也鼓励村民办乡镇企业,“除哥之外,宝明放下好好木匠不做,办个模具厂。宝亮也从学校辞职,办家五金电配厂,生产灯头底座和电烙铁手柄。小武松潘乾贵和银娣两个人,张罗个酱菜厂,酱萝卜、酱黄瓜、酱大头菜、酱生姜芋,说起来,大小也是个老板。就连王曼卿也懒得种地。她和柏生合伙,在菱塘养几百只鸭子。老菩萨呢,成天拎个录音机,叽哩哇啦地去各个学校门口转悠,专门帮人家补习英语,钱也没少挣。夫妻俩去年还买辆摩托车。你还别说,王曼卿开起摩托来,也是把好手。成天神气活现,到哪里都是突突突,阵烟。”
明明记得,武松和银娣两个人都已跟着雪兰去上海,怎会又在老家开起酱菜厂呢?
金花说:“上海倒是去过。后来小武松失手将亲家翁打成重伤,夫妻两个又回来,靠着儿子小斜眼,块过日子。”
问武松因何与亲家发生争执,堂妹只是笑,不肯说。正在这时,把满满盆西红柿鸡蛋面放在桌上,在围裙上揩揩手,接话道:
“你别瞎说,不是这回事。听银娣说,小武松根本没动手,他只是在亲家耳边吼声,那老头耳朵就聋。”
吃过饭,和金花就挤在那张小床上睡。仍旧回图书馆过夜。
第二天早上,在厂门口路边店里,买包子、油条和茶鸡蛋,准备回家招呼她们吃早饭,没想到,她们大早就已离开。从那以后,直到去世之前,与她再也没见过面,转让房产那八百块钱,也终于没有寄来。听说,堂哥生意做大之后,在深圳和珠海都买房子。有半年住在宜兴女儿家,另外半年就呆在深圳,像候鸟样在两地飞来飞去。
二〇〇三年末,开车去南京禄口机场接人,在途经郊外座石桥时出车祸,在医院里躺十多天。不得不另谋出路。半年后,几经周折,终于在青龙山采石场传达室找到份新差事。
天中午,接到叔叔从镇江康复医院打来电话。他在电话中没说有什事,只是让尽快去趟。此前,已经听说,病得很重,已经从深圳回到朱方镇。
赶到康复医院住院部,叔叔在病房门口等。他说刚吃药,正在昏睡之中,让等会再进去看她。他把带到隔壁个宽敞休息室里。金花也在那里。她身旁坐着个十四五岁小伙子,正在低头玩手机游戏。金花让他叫舅舅,那小伙子白眼,没吭气,金花也没再坚持。房间里还坐着三四个陌生人,他们眉头紧皱,都在抽烟,不说话。大约二十来分钟后,护士夹着个病历本,推门走进来。她刚问句“谁是呆子”,立刻就站起来,把护士也逗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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