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部分时间与木心在布满橡树庄园内外散步,或留他在卧室独自待着,晚餐前请他下来。饭后众人聊天,有回当为几位英国人画素描写生,休莫斯取出吉他,轻轻地弹唱……
昔年耽读关于鲁迅种种回忆,说他从不度假休闲,移居上海十年,唯偕许广平去杭州玩过三两天,算是晚年唯出行。木心亦然。与他相交三十年,除陪他去哈佛大学玩过两日,便只这趟眼看他停劳作,优哉游哉。
或是文人本色,也为报复被监管而荒废壮年,五十五岁木心自到纽约后,惜时如金,玩儿命写作。
固然,云游欧洲乃奢侈之事,必要足够闲钱,多少美国人也从未去过欧洲。就所知,居停纽约后,除波士顿、华盛顿,木心没去过其他城市,便是他数十年中国生涯,除少年时在莫干山隐过阵,又曾赴北京与哈尔滨参与过设计工作,此外名山大川都没去过,也不听他说起要去。
其实鲁迅或木心惯于纸上乾坤、书中神游,并不热衷真旅行。
记木心英国之行
航班允许抽烟日子,去不返。甚至不相信有过那种时刻:当纽约机场柜台小姐迅速办理登机牌,同时会曼声问道:
Smokingornotsmoking?
二十三年前为木心英国行拍摄影像,最近剪辑成片,看,惊呆:只见老先生坐在飞往伦敦机舱,望向窗外,手里举着支烟。
那,与木心同去英国九九四年,美国尚未实行全面禁烟。
“什叫‘眼见为实’?”有回木心嗤道,“去过金字塔,拍张照,就算眼见为实?游客哲学,就是‘到此游’。”而他每次出门,即便坐地铁去曼哈顿见客,亦如临大事,各种聚会能推就推。
曾怨责他,因几次出行是他动议。他笑,说,这倒像母亲和姐姐,小时候见她们镜子前忙半天,头发怎弄法
木心英国行,是南京老友刘丹促成并慷慨出资。他原先任职江苏国画院,九八年赴美,未久得英国古董商兼水墨画爱好者休莫斯识赏,私交甚笃。九九二年,介绍刘丹认识木心。不久他去休莫斯庄园度假,来信说,他点起鲸油做成十六世纪大蜡烛,阅读木心。
九九三年,刘丹与休莫斯拟请木心去英国看看。其时木心仍住杰克逊高地,九九四年春,们三人坐在他小小寓所前厅,人支烟,谈论此行,刘丹已定妥六月六日木心与飞赴伦敦机票,自己则先期去到英国与休莫斯会合,迎候们。
那天深知将要远游木心多感慨而欣悦——他强忍笑意神情,太熟悉——有哪位中国作家无数次以欧洲各国作诗作文,却是从未去过?又有哪位老上海人不向往英国?当少年木心初抵沪上,英法租界尚在,那时他已熟读拜伦或是哈代,更别说莎士比亚。
但木心总在们兴奋话头之后,故意绕开话题,调笑戏言,扯闲天。
接下来事,木心写在他未完成散文《英伦夜谭》,能接续零星交代,是们总共在休莫斯都铎时期老庄园待三周,主人特意请位法国年轻厨娘全程理厨,其间,休莫斯驾车带们去伦敦玩三天,稍后又去莎士比亚故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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