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想番,其实也正常很,百多年前,他与沈清轩相好事,全城都传扬开。信息越是封闭,人类对信息就越是渴求,鸡毛蒜皮大事,都可以口口相传,从个城传到另个城。他们都是不事张扬性子,这点事,却也压不住被传扬出去。
沈清轩在世时,鄙夷唾弃那多。当面唤沈公子,背后都要补声兔儿爷。沈清轩死,这些人却转而说他好,什赈灾度荒,捐银造桥,修缮书院等等,风口致调转,只说他好与善,那些坏人伦纲常事,则再也不提。连府衙修县志时,都将这桩事,涂抹成风流佳话,铸成当地传奇故事。
说到底,也是人死为尊。况且,沈少爷墓碑上,可是有那妖亲笔所提,自诩未亡人。
谁又敢再生诋毁之心呢?嫌活命长?!
再后来,又有沈家那场大火,燃天夜,却没有搜出具尸骸,坊间传言又变变,说这雍城,是有神仙护着,那神仙就是沈少爷墓碑上那位。
伊墨走。
离开将军府,连夜回山中,那有沈家别院山林,是沈清轩埋骨孤岭。
站在山中唯小院里,四周景物依旧,各种花树结果,成熟未熟果子挂满枝头。沈清轩还住在这里时,最喜欢叫人从树上摘果子吃,偏不吃那些洗净摆好,用他话说:果子魂还没走远呢。他时不时抱着些现摘桃李在怀里,啃汁水直流,或酸直眨眼。
后来离山回到沈宅,每到丰收时节也喜欢在果林里闲逛,走累,就让小宝骑在肩上,送他上树摘果子。小宝摘就摘堆,个个都是熟透香甜,被沈清轩抱下树,便席地而坐,那些果子洗都不洗就开吃,吃到最后仿佛吃醉,脸上红红,捧着肚子躺在树下,呼呼大睡。
伊墨都记不太清,到底将这两个吃果子都能醉倒睡着人,从树下拎回房多少次。
自此,沈清轩坟头,再也没有荒芜过。
伊墨盘膝坐在墓前,手指摩挲着墓碑,
如今沈宅已经湮灭,多年前场大火将它化为废墟,梨桃果树,也在那场大火里消失无影无踪。现在那片地又重新起宅子,是户方姓人家,也是商贾之家,却比起当年沈家逊色许多,园子造流于艳俗,市井很。伊墨再没有去看过。
唯独这山,还是百年前模样,岩石绿树,苍苍郁郁,山顶温泉依旧终年烟雾缭绕。连那小院,都无甚改变,只是两年不曾回来,院中家什风吹雨打,腐朽些,庭院蔷薇旁张木椅也已朽烂。那个坐在椅上嗅着蔷薇微笑人,也在土中沉睡百年,化为枯骨。
伊墨觉得不适,仿佛心头压些什,压他喘气都变艰难,想与人说说,四周却只有飞禽走兽,在忙着准备食物过冬。
伊墨去沈清轩坟前,那青石墓碑有些泛白,被光阴洗刷过后,连这样顽固石头都褪层颜色,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可以长久光鲜。沈清轩坟上黄土依旧,却无根杂草,四周也打理干干净净,显然是常有人来清理。
伊墨知道,到这山中人,都会到这座坟前看看,擦擦尘土,拔拔杂草,逢节日祭日,也会来这坟前燃上些纸,贡些祭品。仿佛这小小沈清轩,变成雍城土地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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