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年贺岁片《狼图腾》引起争议,焦点在狼是不是蒙古人祖先和图腾。蒙古族作家郭雪波连续发表多条微博,怒斥《狼图腾》小说和电影胡编乱造:“狼从来不是蒙古人图腾,蒙古所有文史中从未记载过狼为图腾!这是汉族知青在草原只待三年,生生嫁祸蒙古人伪文化!”他还说:“狼是蒙古人生存天敌,狼并无团队精神,两窝狼死磕,狼贪婪自私冷酷残忍,宣扬狼精神是反人类法西斯思想。”蒙古族学者额鲁特·日·额尔登木图也撰文批评《狼图腾》,指出小说和电影中许多不符合蒙古族社会习惯、违反草原生活常识描写,小说改名为《北京知青养狼记》才贴切,因为狼不会是草原社会图腾,不过是《狼图腾》作者自己图腾而已。
这些批评也激起些反批评,主要是指出《蒙古秘史》开篇所记苍狼白鹿历史叙述。《秘史》首节明代总译是这样:“当初元朝人祖,是天生个苍色狼,与个惨白色鹿相配。”郭雪波反驳说,孛儿帖赤那(BörteČino,旁译“苍色狼”)与豁埃马阑勒(Qo'aiMaral,旁译“惨白色鹿”)是人名,不是狼和鹿,正如姓马祖先并非匹马,叫龙并不是条龙。虽然这个理解在《秘史》研究者中绝非主流,但也值得重视。只不过,古代读书人和听故事人,不管懂不懂蒙古语,未必会在这个问题上很留意。正如研究希腊神话与古希腊社会生活关系学者所说,对于古希腊人而言,“神话就是真实历史”(PaulVeyne,LesGrecsont-ilscruàleursmythes?英译本,芝加哥大学出版社,1988年,第59页)。绝大多数中国古人在讲三皇和盘古(槃瓠)时候,是不会抱着科学怀疑主义态度。顾颉刚猜测“大禹是条虫”所引发反感和嘲弄,从不同时代不同人群对历史叙述不同敏感反应角度去观察,就另有种认识价值。
蒙古族知识分子对《狼图腾》激烈批评(必须说明,持批评立场远远不止蒙古族,且批评者侧重各不相同,这里只涉及狼祖崇拜这个问题),让联想起场(或多场)未见于历史记载但确信发生过同类型争吵。唐代前期,在长安突厥贵族青年与唐人交往时,唐人会提到史书关于突厥人始祖母是头母狼记载,而在长安长大并接受汉文化教育突厥青年大概不会喜欢这个话题。要否认这条记载可靠性,要给出另外起源解释,总之这样争论不会让已经熟悉汉文化突厥青年感到愉快。而参与争论唐人,由于深信唐朝官修史书《周书》(稍后流传更广《北史》还加以转载),对突厥青年回避和否认也定大大不以为然。值得注意是,那时唐朝上层社会青年中还颇有批人倾慕突厥文化和生活方式(以唐太宗太子李承乾为代表),对突厥游牧社会投注浪漫想象和向往(比如承乾太子就梦想着到突厥去当个将军),他们不会觉得以狼为祖历史追溯有什不妥。当他们以羡慕和赞赏语气说起突厥狼祖故事时,他们怎也无法理解突厥青年所感受到羞辱和愤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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