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秀。”阿婆说,“等下送菜尾(般宴席中吃剩菜肴),老姑那边要多分点,伊无来坐桌。”阿婆掩低声音:“伊讲伊连你汤圆也未吃半粒。”
走到客厅,新郎已经起身,按礼俗,男方必须在宴席结束前悄悄开。走出棚架,听见小妗大叫:“郭明涂,管好你儿子好不好。”
走到榕树旁竹丛,将串连珠炮挂在竹枝上,引线在半空中摇曳,握着打火机手也跟着颤抖起来,男方亲友们已经走出道路转角。
树荫底下忽然窜出个人,激得枯叶簌簌直响,是那个女人,双手掩耳跑开几步,站定后回身,女人对着笑。
看向棚架底未散去人群,之中有外公,奶奶,婶婶,叔叔,舅舅,阿妗,伯父,大姊……他们全都掩耳看向这里,想要抢奶奶拐杖两位表弟,也停止动作。
童年记忆里空缺,似乎没有任何人,能帮助重新拾回这段往事。母亲与那段失忆般沉默,同被牢牢关在这个有着通铺房间,那时候大姊在哪里?二姊在哪里?还有宴席上这些人在哪里?
所有人定继续着他们手中事,这应该是最简单推理。学校开学,姊姊们要回到学校里去,书包里装满新发课本,有些折页得自己用小刀裁开。
那时,母亲盘腿动也不动地坐在通铺上,背靠着墙,整间房间被空出来。
吃力地端盆水,爬上通铺去,绞毛巾,想为母亲擦汗。起初只是沿着母亲额头与两鬓轻抹,突然之间察觉,母亲眉毛稀,眼睛闭,嘴唇抿,头发轻轻拉就脱落绺,整个人仿佛模糊起来。
感到惶恐,把毛巾捏个角,沾水,为母亲描起脸。眉毛,眼皮,鼻翼,嘴唇,耳廓,但它们都歪斜,仿佛正分分不断脱落,害怕极,以毛巾拍打母亲脸,想要叫醒她。
他们全都在等待。
家,想,真是什都记不清,父亲在意外中丧生后,对他仅存印象,只剩下童年时每天早上,躺在通铺时所听到,机车发动声音。
有些早晨寒冷,有些早晨闷热,记得切黏附在这个四方豆腐样水泥房子,房子与工厂共同怪异地立在田地上,像是个要过渡到哪里去遗迹,只是暂时被保留下来。
们生活在这里,光是要维持它现在样子,就已经精疲力竭。
鞭炮还不停地晃动,仰头望向枝丫,阳光很快照花眼,低头时,有片血红色泽从视线剥落,那姿态如此自然,不过就像是片花瓣,枝头。
“妈妈你看你鼻子好像快要掉。"童稚话语也被掩在房门后面。那里,水从母亲脖子向下流,流过母亲身躯,在通铺重新显现时,仿佛有颜色。
大姊说,小妹你要注意,不要再让妈妈拿到这种小刀。
大姊这样说过吗?
想去拉母亲手,阿婆闪进来,她说:“阿秀,上全鸡,新郎那边差不多该走。”
“去放鞭炮。"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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