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,这不是逸文,是逸非。”战榕站在老太太身后,笑着提醒老人家,“逸文在国外呢,今年春节也不回家。”
“逸文,逸文怎还不回家……”方才还慈眉善目老太太立即咧嘴大哭,跟个孩子似,伸手就去夺战逸非腕上佛珠。其实战逸文长得像战博老婆,战逸非长得像战博小三,两人年纪相差八、九岁,如果不是上年纪老太太老眼昏花,绝不至于认错人。
只枯瘦如柴手突然伸在眼前,战逸非吓跳,本能地推自己奶奶把。
力道不重,可在战博看来已经是大逆之举,他二话没有,大步上前,劈手就给儿子巴掌。
战榕赶紧上来拦着:“有话好好说,别打孩子啊。
战逸非住进战家前,在舅舅家待几年。舅舅和舅妈还算老实人,当着战逸非面从不给他难堪,但背地里抱怨与日俱增,战逸非听见过几次,对于不求回报照顾自己亲戚表示感激,也表示理解。他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,尽可能地沉默懂事不给他们添堵,但这种寄人篱下感觉始终挥之不去。直到某个特殊日子,他见到叔叔战榕,于是改名字,花好月圆,认祖归宗。
战家原有四个儿子,三年自然灾害时候饿死个,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候又死个,于是战家只剩下战博与战榕兄弟俩。战博早年在国营钢厂里做工,后来自主创业成立薄板厂,奋斗几年娶当时江苏省里某个副市长女儿马慧丽。马慧丽生得其貌不扬,可马副市长官儿却越做越大,从副做到正,从市里做进省里,唯女婿战博也沾他步步高升光,工厂规模再扩大,事事顺风顺水。
别人叫他“钢铁大亨”、“纳税大户”,后来又成“全国政协委员”,他觉得自己生就是部精彩纷呈奋斗史,而唯污点则是临幸个不该临幸女人。
那个女人就是战逸非妈。
女人天生狐媚,瓜子脸,吊梢眼,会跳舞,会唱戏,走起路来身轻如燕,上床以后也比般女人放得开。战博认识她时候儿子战逸文刚进小学,起初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,后来渐渐就烦。
怪就怪这个女人估错形势,她直以为自己年轻貌美,只要怀孕生子就能逼退原配。可战博打从开始就没打算换妻,他还仰仗着老丈人提携自己生意,不可能为只狐狸精就抛妻弃子。
哭过,闹过,寻死觅活过,还被原配马慧丽抽过耳光、泼过香蕉水,最后女人抱着儿子被赶去贫民窟,几年以后死在那里。战逸非在外头躲过阵子,又在马慧丽冷嘲热讽中过几年,直到十七岁时他才在战氏宗亲联谊会上被正式承认,也第次见到自己奶奶。
战逸非从没见过这慈祥老人,连满头银发和满脸褶皱都流露出个长辈慈爱。老太太对从未谋面孙子也格外喜爱,她脱下串随身几十年佛珠,颤颤巍巍地戴在他手腕上。
这串佛珠开过光,又随老太太那多年,好像真有灵性。戴在腕上以后,战逸非觉得全身都随之暖起来,张冰白脸孔也失往日里料峭,很是可爱地笑。
她夸他长得好看,夸他看着就聪明,夸他像战家人。她说,逸文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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