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云飞叹口气,踱到门外,站在走廊上左右看看,好容易看见个听差走过,把他叫住,温和地说,「劳驾,贵宅管家,请请过来。」
不会,林家管家走过来,轻声问,「白老板,有什事吗?」
白云飞说,「你们家少爷,今天有进饮食吗?」
管家叹口气,摇摇头,说,「整天,连滴水都不肯喝。饭菜做好,请他好歹用用,他守在老太太灵前,步也不挪动。劝得多,他反而要对们发大脾气。」
白云飞皱眉道,「这样不行。伤心已经伤身,何况还要绝饮食?」
车夫听他话,把车拉到林宅门前。
白云飞下车,果然给足六毛钱车钱,车夫省路程,又拿钱,很是欢喜,又不太好意思,对白云飞着意说两句发财吉祥话,才拉着他那半新不旧黄包车走。
林宅仆人,是认得白云飞,便也不用通报,请他自行进去。
此刻林宅,是死寂般,听差们因为主人家有丧事,说话都轻声轻气,仿佛怕惊扰亡魂。
摆放灵柩大屋子,里面应奢华摆设,通通都撤,地上摆着几十个圆毡,显得空荡荡凄凉。林家在京城朋友,除有限几个,其余都是生意上往来,大部分人上午已经来做过番表示。到这个锺点,客人们俱都散。
白云飞从白公馆出来,坐上黄包车,说装裱店地址。
他那新开装裱店,铺面在余庆路上。
从白公馆到余庆路,拉黄包车为省力气,想抄段近路,不走平安大道,反而从葫芦巷子进去,跑段路,拐左弯,又是长长段。
白云飞被车夫拉着在巷子东转西转,早失方向,等黄包车从巷路里钻出来,看着街上景物十分熟悉,才知道这抄近路,竟抄到黄龙胡同尾来。
这附近,不就是林奇骏住处所在吗?
管家
白云飞走进去,看见偌大屋子里,只有林奇骏人,背对着门,跪在灵柩前,直如泥雕木塑般。
白云飞自己,就是个年少时失去父母人,看见这个悲凉情景,更加不忍起来。
他走到灵柩前,先对着灵柩,恭恭敬敬地鞠躬,然后转过身,对林奇骏说,「刚才去时候,你跪在这里,现在回来,你还跪在这里。难道就不曾动过?你这样糟蹋身体,伯母在天上看见,是要舍不得。」
林奇骏经受着失去母亲煎熬,脸上已瘦得没形状,下巴冒着胡须渣子,眼睛里没有丝神采,直勾勾地盯着灵柩前他母亲照片,竟如个会喘气死人。
白云飞和他说话,他仿佛也不曾听见。
白云飞坐在黄包车上,看着两旁景物缓缓后退,远远露出林奇骏小公馆门檐,挂着两个白惨惨纸灯笼,在风中摇摆,很是番心酸景象。
他本是要回装裱店,但机缘巧合地让黄包车拉到这里,便不能不下来。
白云飞对那车夫说,「你就在这里停吧,进去看个朋友。」
车夫说,「少爷,这次可不能等。忙天没米水下肚,要回家叫婆娘做点吃。」
白云飞说,「不用你等,等下另叫辆。本来是要到余庆路,虽在这里就下,车钱也不少你。你在前面那小公馆门前停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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