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副官不怎在意地说,「管他拿什打,反正也是活该罢。挨这顿,那是好事。」
宣怀风打开瓶子,指尖沾点粘稠药液,正往伤口上敷抹,不由问,「怎挨顿反而说好?」
孙副官说,「这不是发明,倒是宋壬和那些护兵很精彩总结。总长那人,你犯错,被他痛打顿,那是好事。如果犯错,总长对你不打不骂,那事情就很不妙,后头定要罚得很厉害。要是总长还对你和颜悦色,那更不妙,因为你多半是活不成。」
宣怀风琢磨,颇中白雪岚性情,不禁笑,「让总长知道别人在背后这样编排他,宋壬他们恐怕也要挨顿。」
孙副官说,「不管他们挨不挨,你给句公道话,他们说,有没有点道理?总长若要杀个人,何曾还愿意费劲打他顿,也就撇嘴笑笑,就干脆利落地喂他吃子弹。」
数落得无话可说。
孙副官垂头半晌,幽叹道,「你以为不知道吗?也是肚子懊悔。家事,从前曾和你说过,所以是心意要跟着总长。没想到冥冥天意,偏偏让离开首都,重回故地。回济南也罢,偏偏该死土匪打劫火车,又折转到姜家堡。她为她丈夫生死受煎熬,在别处被煎熬也罢,偏偏又让眼睁睁看着她痛苦。总长说得没错,算什东西,哪有资格可怜别人?家被毒贩子毁,自己没有报仇能力,要靠总长为家人报仇。深深祝福,希望她能幸福女子,活在痛苦中,没有让她幸福能力,竟只能靠泄露自己上司秘密来让自己心里舒服点。然而,又何曾舒服分?这些年过去,也不过还是……那个不争气没出息孙自安罢。……谁都对不住……」
宣怀风本为着白雪岚不平,忍不住对孙副官番正色批评,不料竟把孙副官积年心事触动。
开始只是叹气,幽幽地说着,到后头,脸上露出种压抑不住愧疚悲伤神色,低沉声音似有哽咽。宣怀风打量他眼角带着晶莹,眼珠子隐隐红着,眼眶撑得老大,知道他是用十分力气,才强忍住眼泪。
宣怀风不知如何安慰,只能陪着他叹气,说,「别且莫说。这药特意找来。究竟伤在哪里?总要让帮你敷敷,不白走这趟。」
这个话,忽然让宣怀风心里动,想起白雪岚在山坡上说那个话来。
他在心里默默思忖,低头边帮孙副官擦药,边装作不经意地问,「未必有你说得那样干脆罢?若总长想杀人,却不干脆利落,直憋在心里,那又是什意思?」
孙副官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,
因他说白雪岚为心不为外物那些话,孙副官也不好再提这药昂贵。
方才时忘情,差点在同僚面前落泪,他很不好意思,听宣怀风这说,就默默地坐着身子侧过去点,右手往后,把衣服下摆往上撩,露出块腰背。
左手却不动声色地往脸上过,用指尖拭眼角残存湿意。
宣怀风正注意他那露出来腰背,看见上面肿起大块,紫红紫红,皮肤也有破损,渗出血淤在上头,形成乌黑色条长沟。
宣怀风惊道,「这是总长打?这拿什东西打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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