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彼得堡，二〇一〇年；基洛夫格勒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（12 / 33）

他们邀约对无拘无束、波西米亚式生活会形成束缚，但他们会苦苦哀求，而且提议给大笔钱。会婉谢金钱。可不会被收买。但会接受他们邀约，成为他们家中分子，这当然是为他们好。做人向来厚道。会教导女孩每个成长必经过程，会教导她爸爸如何忘掉前段婚姻、觅得第二春。只会待几个月，因为不愿被绑住。其后多年，他们会以虔敬语气谈起。

隔天早上，火车服务生猛拉耳朵，把从慵懒梦境中吵醒。这倒不意外，因为若想任职铁路局，你只需具备容易动怒病史。那对父女早已下车，八成忘留下他们姓名电话。没关系，他们说不定会终生抱憾。

4.

九九〇年七月，当苏联政权刚好在这个基洛夫格勒五十三年以来最炎热夏天瓦解，老先生老太太们前往水银湖游泳。晨间时分，他们群聚在铺碎石湖岸，头灰发绑束在皮帽之下，脱得只剩下内衣裤。抬起手臂，他们松垮三头肌就从瘦巴巴手臂垂下，颤颤晃动。个老先生边盯着湖水，边轻拍他鲔鱼肚。说不定过去五十年来，他始终猜想能否把鲔鱼肚当作救生圈，这会儿终将得到答案。二十四位八十岁耆老们半裸着身子，真是难得见奇景。们像个洋娃娃样来到人间，离开之时，人人却像个石像鬼。

“你们为什在这里游泳？”问其中个老太太。她站在个铁锈斑斑、警告大家不要下水游泳牌子旁，她跟差不多高——这并不表示长得矮，但就二足动物标准而言，实在不算高。她深褐双眼紧盯着模糊倒影。她那个时代人历经地狱般苦难，好让们这辈在介乎天堂与地狱之间炼狱长大。

她瞄眼生锈牌子。牌子上个头颅有如葡萄柚男人，呈四十五度角，落入只鲨鱼血盆大口之中。说不定遭到逮捕、下放到基洛夫格勒之前，她在湖边长大，她爸爸曾在湖中教她游泳，他只手撑住她微微拱起脊背，让她知道她不会沉下去、他始终扶持着她，直到有天，她仰躺在平静湖面，脊背有如抛物线般拱起，手臂好像被钉上十字似浮在水面，水草漂浮在她褐发之间，她飞快地瞥她爸爸眼，他高举双手，好像她目光是把上膛枪，在那短短秒钟，她在水中挣扎，她好怕少他扶持、她说不定会沉到湖底，但她稳住手臂，大口吸气，她在游泳，她全靠自己，她浮游在湖中。说不定她想告诉，她已经活到这个岁数，比柏林围墙还长寿，点脏水哪会害死她。但她反而目光灼灼地瞪着牌子。“用点点奶油煎过更吓人鱼。”

她加入其他祖母级老太太们。大伙只穿着褪色内衣裤，跛跛地走向碎石湖岸。放眼望去，座座冶炼厂烟囱绵绵不绝地喷出浓烟。个老太太手执木头拐杖，直接下水，她脖子上道深长伤疤，有如套索。其他人有样学样，大伙全都涉水入湖。她们承受半世纪干旱，这会儿忽然记得怎游泳。

对夫妻档仰泳越过湖面，两人双腿打水，动作致，朵朵银闪闪水花朝着他们肩头飞溅。条绳索系在两人腰间，把两人绑在起，以防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