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毕,年轻人送女儿回住处,朋友拉陈年送他下楼。走到车跟前朋友问:老陈你今年多大岁数,四十九?
陈年在心里扇他巴掌,点点头。
别折腾啦。朋友给陈年点烟。也不是没折腾过,这事儿啊,没头儿,没孩子且烦呢,你家里还这大姑娘。
陈年点头,猛抽两口扔,鞋底蹍稀碎。
你说你和王麦,这多年,再说你那小朋友,人才多大,能是回事儿吗,不值当。
光刀子划裂层天,轰轰滚过几道雷。谁手抬,万人哭似,大水哗啦啦泻下来。黑珠子连串无尾无首,蕴着劲儿打楼打树,打地打头。
王麦在屋里听着,陈年那屋要动。陈年于是就动。先是脚找鞋声儿,穿上,蹭着地走到桌前,拣拾物件声儿:烟,火机,烟灰缸。都拿上,出书房,拐出客厅,进阳台,火机打,啪。阳台门关上。
陈年爱看,bao雨。王麦嫁给陈年将近三十年,再没有什习惯是她不知道。陈年脑袋是她过于熟知故乡,是奖励她勤勉学习母校,是不再更新历史记忆,是她所有当年光荣。
,bao雨是陈年众多偏爱其中样,包含着赏雨时独处。,bao雨时陈年如果在家,定会站在阳台上抽烟。但他从不会真走进雨里。如果在外遇上大雨,他会耐心等雨停。他和他偏爱之间有个屋檐距离。
陈年深吸口烟,喷进雨里。他由衷鄙薄喜欢好天气人,以及好天气,那些浅薄乏味、不具力量大晴天,使他烦躁,联想起所谓不容置疑基本道德,衣冠楚楚,幸福快乐。
陈年莫名心里慌,回头瞧灯底下站着王麦。朋友立时怔。王麦两步过来,往朋友眼前递:手机没拿。
朋友赶快伸手接,共犯似脸红,叫声嫂子。王麦转身走。
陈年通体松,脸上笑。坐实。朋友二十多年直叫人王麦,今天变嫂子,坐实。
朋友看陈年乐,自己也乐:这事儿弄
窗户是轻轻打开,陈年确保王麦听不见。从前王麦经常批评他雨天开窗,潲雨溅泥。陈年据理力争:他们住十五楼,哪儿来泥。没有用,王麦就是要批评。去年那件事之后,王麦就不再说。这中间已经有过多少次,bao雨?陈年记不得。但他仍然像从前样轻轻开窗,仿佛盗墓人对逝者基本尊重。
去年夏天陈年交个女朋友,比他和王麦女儿大两岁。幸好大上两岁,根稻草也是稻草,不然陈年就太看不起自己。
王麦知道这个女朋友,是在半年之后。女朋友出差,陈年送到机场,送小鸡似送不走,扯着手啄啄啄。陈年掰肩膀:行赶快,来不及。使劲儿撒手,才变鸽子飞。陈年远远笑着盯着,看不见才转身。转身,个老朋友站在身后。
朋友是负责朋友,也因为自己要飞,当场没让陈年太尴尬。只说好久没去家吃饭,这趟回来该去。陈年说来。朋友和王麦熟,肯定要站队。陈年心里明白。
那顿饭吃得好。朋友还带来个年轻人,年轻人提好酒好茶。应着朋友要求,陈年把已经单住女儿也叫回家。朋友像根大针,送来个女婿,送回个丈夫,铁心要把这个家缝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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