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,身处漆黑幽静房间,入睡之时会有关于往昔幻觉从脑海里闪而过,这样幻觉强烈而弥足珍贵。脸冲着上方斜斜帐篷壁,这是通过耳朵而不是眼睛判断出来:能够听到雪花打在个倾斜平面上发出细微声响。帐篷里片漆黑,什也看不到。恰伯炉光亮已经被掐断,它如今仅仅是个散热球体、颗温暖心脏。能够觉察到睡袋挤迫感和微微潮意、雪花落下声音、睡梦中伊斯特拉凡那几乎无法听到呼吸声,此外就是黑暗,别无其他。们两个人处在万物中央,在庇护所里安歇。外头是如既往茫茫黑暗、严寒和死亡孤寂。
在这种幸福入睡时刻,确切无疑地看到自己生命中心真正所在,看到已然过去、消逝却又永远存在时间,看到延伫停留瞬间,看到温暖源泉。
这并不是说,在拖着雪橇穿越冰原和死寂严冬那几周里很幸福。相反,总是饥肠辘辘、筋疲力尽,还常常忧心忡忡,而且时间越长越是糟糕。当然不幸福。幸福必须是理智,只有通过理智才能赢得幸福。上天赐予这样东西无法赢得,也无法保存,甚至是当事者常常意识不到,这样东西就是欢乐。
总是先醒来,醒来时通常天还没亮。身高和体重都超过普通格森人,新陈代谢速度也比他们稍微快些。伊斯特拉凡在计算食物配给时将这些差异也考虑进去,他那种极其小心态度可以说是会过日子也可以说是很科学。从开始,每天就比他多吃两盎司食物。这样分配看似不公平,实际上却非常正确,所以也没必要抗议。不管怎分,每天份额还是很少。总是觉得饿,无时无刻不、日甚日地饿。是被饿醒。
如果天还没亮,就把恰伯炉拧亮,把锅昨晚端进帐篷冰——现在已经融成水——放在炉子上烧开。这个时候,伊斯特拉凡照例是跟睡意进行着激烈又无声斗争,就跟和天使搏斗样。取得胜利后,他会坐起身,睡眼惺忪地盯着,再晃晃脑袋,这才彻底清醒过来。等们穿好衣服、蹬上靴子、卷起睡袋,早餐已经煮好:罐滚烫奥西、块热水泡过积芪密芪——已经膨胀成小面团形状。们郑重其事地吃着,细嚼慢咽,把掉下每粒碎屑都捡起来吃掉。炉子在慢慢地冷却。们把炉子跟锅和罐子都包起来,披上带风帽大衣,戴上手套,爬出帐篷。帐篷外头总是寒意逼人,冷得超乎人想象,每天清晨,都得重新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。如果谁出发之前已经去外面解过手话,就会更加不愿意走出帐篷。
在这个时间,天上偶尔会下着雪,偶尔晨曦会在绵延数英里冰面上反射出金色蓝色绚丽光芒。大多数时候,天空都是灰蒙蒙。
夜里们把温度计拿进帐篷,早上再拿到外面来,然后兴味盎然地看着指针往右边(格森人刻度盘都是逆时针方向)快速摆动,快得眼睛都要跟不上,指针下跌二十度、五十度、八十度,随后便会在零到零下六十度之间某个地方停下来。
们俩有个人负责把帐篷拆掉、卷起来,另个人则把炉子包裹之类东西装到雪橇上去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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