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◇◇五、清明◇◇◇
吴墨林走大半天,两条腿软得像过水面筋。临近傍晚,扫墓人陆续回。他在公墓里兜兜转转两圈半,总算找到老曹和老陶墓。个靠东边,个在西南角上,隔得老远。墓盖都用水泥封住,碑上贴照片,名字也涂成黑色。吴墨林盯着两个人遗照看许久,总觉得和平日里住在六零面孔并不相像。老曹墓前飘着黄纸,小香炉里灰积得蛮厚,看便知前脚有人来过。老陶香灰快被风吹尽,坟上光秃秃,什也没有。吴墨林回想起这二人生前总喜欢争着比谁更惨,现在算是分出高下。他耳边甚至能响起几句吵嘴。
你看看,就讲过日脚过得顶苦,死都没人管。
都是面子工程,烧烧香,叫死人保佑活人唻,又不是真待好,没意思。
吴墨林在两人墓前各烧刀黄纸,又抓点香灰,放在花盆里带走。他把折好银元宝全都挂在老陶墓上。吴墨林讲,老曹,大方点,让给老陶噢。
来。走廊上传来关门关窗声音。有几个腿脚灵便,白天把衣服晾在楼对面锻炼场地,单杠上,双杠上,短袖短裤,鞋子洋袜挂满,这时就要抓紧下去收。
对门老吴跑过来,奥扫呀老曹,收衣裳去嘞!
老吴见六零不声不响来新房客,转眼又忘当务之急,跨进只脚,上来搭闲话。叫什,哪条街,哪爿厂,三句话问,就说得出共同认识人。
说会,闷雷响起来。陶宝兴放下牌,要也下去,给伊吃点雨水。
小事桩,同老曹正好帮你搬下去。老吴显出大哥热情风范。
路上,吴墨林见到好多熟人墓。对有些人,他想,同伊有多少年没见过啦。还有些,他则想,这个人竟然也死呀。吴墨林觉得自己走在个奇怪地方,仿佛在本老式相簿里,看着张张照片,有年轻,有老点,他搞不清楚,明明大家都在这里,怎你们都在下面,在上面呢,看到你们,你们看不看到呢。
吴墨林走着走着,又走回自己和亡妻墓前。中午给妻子放青团还在。他自己相框空着,“吴墨林”三个红字有点褪色。不久之
两个人下楼把花盆放好,云里已经打起闪。好几件衣服吹落在地上,老吴忙着捡,曹复礼在后面追。雨点啪嗒啪嗒,个个密密地砸在头顶上,背脊上,曹复礼感到有点痛,头发也湿,好像下子回到那个早上。白汗衫躺在地上,化成滩黏糊糊麦片,怎也拾不起来。想到这里,他忽然蹲在原地不动。
老吴喊,老曹,快点走。他心里害怕,曹复礼是不是血压升高,又要脑梗发作。
这时陶宝兴跑过来,手上拎着两柄伞,他讲,就在想啊,你们搬花盆,肯定没手拿。他把余下衣袜捡起来,自己戴着有沿凉帽,把伞撑开递给二人,曹复礼便慢慢站起来。曹复礼讲,老陶老陶,下雨不愁!同老吴大笑。
于是三个人撑着两柄伞,衣物裹在身前,跑回楼里去。
眨眼间,雨就大起来,那阵势好像人家拖完地板,脸盆脸盆脏水往池子里倒。等雨停下,空调关掉,窗门打开,里面外面又变成个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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