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要回到桌边重新工作,再度响起敲门声吓他跳,虽然只是轻轻两下。“谢尔盖·谢尔盖耶维奇,您还没睡吧……”门外是隔壁大学生那压低嗓音。古廖夫将门开条缝:“什事?”“,不知道该怎感激才好,谢谢,是您救……以前从没听过您吹单簧管,刚才那是什曲子?是说,太美,真……”古廖夫板着脸,低声而快速地说道:“明天就去把你那该死乐器处理掉,否则就去举报你。别连累到旁人身上。那声音搅得腻烦透!”说完便合上门。
大学生走后,古廖夫试图继续工作,却发现难以做到。刚才吹是什曲子?这问题也在他心中盘绕起来,使他屡屡分神。那曲调似曾相识,仿佛平日就潜藏在唇边,触即发,但绝非他曾学过或听过。会不会是他审过曲子呢?他闭上眼,让那道旋律在虚空中流淌。过会,他触摸到些颤动着清光微粒。那质感极其熟悉。但作曲者身份在他记忆迷宫里不停地逃逸。他在黑暗中追逐着,却无所获。
二、钟表和鸟鸣
谢尔盖·谢尔盖耶维奇·古廖夫因为健康问题,在五十三岁时申请提前退休。上级肯定他多年来杰出工作,向他颁发奖状,但给退休金是微薄,不足以维持他在列宁格勒生计;故乡狄康卡已成集体农庄,回去也无处安身。他决心不再碰任何和音乐沾边活计,就在城郊租间小公寓,经过几个月自学,竟转行做起钟表维修。到1957年,他已经是列宁格勒顶尖钟表匠。他同时为几家店铺工作,但只在家里做活。钟表店隔几天就把批最难修活计送上门来,隔几天再取走。主顾每次都很满意。倒不是他在机械方面有什过人天赋,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更能享受这种需要心无旁骛、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工作。脑中空无物状态,正是他多年来渴求而不得。他像曾经对待音符那样细致、审慎地对待那些齿轮;前者折磨、引诱他辈子,后者则带给他安宁。细小齿轮像星体样完美地运转着,将时间研磨成均等颗粒。晶体般洁净滴答声凭空堆积着,闪烁着无与伦比秩序美。他喜欢这种透明、安全声音,喜欢看着自己修好各式各样钟表摆满桌面,然后在满屋子繁密滴答声中进入无梦睡眠。
他单簧管已经多年不动,作为件少年时代纪念品,躺在他床下皮箱里,日夜喑哑着。几天前雨夜,他听着隔壁骚动,出于同情和急智,犹豫再三,终于取出单簧管来,随口吹段。他故意将音色吹得亮丽、丰满,弄出近似萨克斯效果,替那年轻人解围。然后就不安地等待着,等着房门被粗鲁地敲响,等着质问和辩解,等着纷至沓来幻象;同时在乐声中又感到点奇异快慰,像多年戒酒人再次陷落于酣然。这些天来,他思绪很乱,工作效率反常态低。那段随口吹出旋律,像小汪春水,在他心底摇漾着;捧不住,也截不断。些旧事像杯底沉渣,因那旋律翻搅而浮动起来。他像是无意中念出禁忌咒语,结果召来往日幽灵。
这天黄昏,只鸟飞落在古廖夫窗前。它抖抖翅膀,摆摆脖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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