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说上海人势利眼,其实最势利眼是这些私立*商,来之前听说私立医院狗眼看人低,来之后才知所言非虚。因为院里都是她们这样外来务工人员,医院是包吃包住——宿舍上就分出三六九等——头牌大专家像菩萨似地供在秀山雅园,般专家住清清爽爽骊苑小区,轮到她们这些杂鱼碎虾,就发配到个不知什时候就会拆迁破小区里。
哄堂大笑。
她说口夹生上海话,是令人似懂非懂夹生,好像给董丽君留点情面,可是刻薄地方所有人都听得懂。
丢人极。
董丽君就觉得很不忿,大家都是专科出身,谁比谁分高低?可十八线就是比上海低头,好像在上海干二十年,就是比她们这些穷省份里出来高贵许多,那履历也平白无故镀层金,生生比她多拿倍钱!
同来老乡真是点囊气也没有,不仅不帮着吵,还劝董丽君:“这有什好生气,这工资比咱们原先在家里多多。”
夜色宁静,星河漫过初秋夜空,这是无月朔夜。
路灯坏只,因此四下格外昏暗,柳树和槐树虽经秋风,枝叶还不曾完全凋零——要是连这阵秋风也禁不住,那就不配称作北地树。夜色里看不清叶黄叶青,茂密树影无风自摇,那看上去总有些森然鬼气。
董丽君个人走在回家路上,医院里干久老员工,平时上班下班,都是穿无跟便鞋,她穿是最普通泡泡鞋——山寨,只要六十块钱——和她四十多年纪是不相称,但胜在轻巧方便,不踩鞋跟就等同于拖鞋,便利得很。
这鞋子只有点不好,若是提上鞋跟呢,走路就像游魂似没有声音;不提鞋跟呢,那声音啪沙、啪沙——
像鬼跟着。
“她那上海履历是金子打呀?!”董丽君不敢跟主管吵,却敢和老乡发怒:“凭什欺负人呀?!”
“那是比咱们强头。”老乡倒把她说顿:“人家直辖市,天人流量多少,接多少病人,咱们天能有几个病人?做生意都不憨,咱们本来就不如人家有经验。”
“那也不能差这多钱啊?!”
“做事对得起自己就行,你跟别人计较什呢?”
董丽君气得想哭。
董丽君心里很不爽快,这条路僻静,她就更觉得不痛快。
她出身小城市,之前也是二甲医院护士长,单位效益不好,别人介绍她来秦都医院,她明知这是莆田系,可是冲着钱多,把心横,辞职就来。
秦都给她开年十五万薪水,来之前觉得很多,来以后才觉得心理不平衡。那些正高、副高,年五十万、六十万,南京来两个专家年可拿百万。她来算什,连个护理部主管都挤不上。护理部主管是从上海红房子挖来,嘴巴碎得很,动不动就爱笑她:“董护士!你万里迢迢来长安,就拿十五万哦?你也不晓得谈谈价!”
其实人家说是好话,别人来之前,先要考察,然后跟院方谈身价,都谈妥才肯动身。哪有董护士长这样愣头青,先把工作辞,后路都断完,那院方说多少,就只能是多少。
例会时候,主管又拿这个挤兑她:“侬额脑子大概是不大好,病例伐弄无清爽。怪不得辞得工作才来干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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