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三合院,是冰局掌柜黄老板家。冰局就在南边冰渣胡同里,是黄家祖业,光绪年间就有。大户人家出事,条胡同人都聚过来看热闹。
三麻子歇够,起身拍拍屁股往回走,他更不知道,屁股底下坐石头,就是黄家灭门案凶手每天休息地方。
等他回到金鱼胡同,内城左二区巡警已经封锁三合院,宣布灯市口带往南到长安街全部戒严。除协和医院对面寿衣店和佟府夹道(今同福夹道)棺材铺,其他店铺都关门回避。
侦缉队撬开黄家院门,门里跌出个半死女孩,右肩上插着把杀猪尖刀,手里拖着根米多长冰镩子。
女孩名叫瑶瑶,是黄家名丫鬟。黄家上下老幼,就她活下来。
退出来。犹豫下,还是往北穿过去。他看见路口有人杀猪,血淌地。三麻子记得清楚:“平时不兴在路口杀,关键是,时辰也不对——太阳落山,阴气上升,不该杀生。”
那晚回到家,三麻子鼻子里还总觉得有股子血腥味,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,他扛着家伙到金鱼胡同支起摊子,那味儿还在。他问宝坻来剃头匠,剃头匠笑他:“见天儿不都这味儿吗?北头杀猪腥气。”又问路边趴活胶皮车夫,说刚从北边过来,杀猪正杀得欢。
俩人说都没错。平时风大,是能闻到些腥味儿,但那天点风没有,老槐树叶子都给太阳晒蔫,除老鸹在顶上扑棱几下,什动静也没有。
那天上午10点,灯市口美国公理会寒暑表[1]上显示,气温有33摄氏度。
三麻子算卦摊子有时摆在金鱼胡同东口儿,挨着米市大街,有时摆在金鱼胡同西口儿,挨着莫理循大街[2]。
巡警找来医生,给瑶瑶止血,抬到担架上。三麻子杵在旁,盯着那把杀猪刀说:“就知道,昨天那猪杀得不对。”
黄家院子半亩地大(300多平米),从外到里,都被染成血色,堂屋地上积厚厚层血水。第个进屋巡警说,“脚踩下去,鞋底黏在地上,抬不起脚。”
西厢房屋梁上,吊着两颗人头,头发绑在起。颗是黄家小姐,叫黄小萌;另颗是她燕大女校同班同学,也是这次案件中唯个黄家以外受害人。两人身体并排
三麻子丢下摊子,在附近胡同里来回溜达,心里烦得慌。他从金鱼胡同串到西堂子胡同,路过几家三等下处(指低等妓院),又串进椿树胡同和甘雨胡同,直溜达到燕京大学女校。最后,他走到学校对面三层洋楼跟前,那是前交通总长曹汝霖家。他在块大石头上坐下,歇会儿。
三麻子不知道,就在这当儿,他摊子上出事。
摊血从算卦摊子后头三合院大门底下淌出来,流到桌子前,很快招来嗡嗡叫绿头苍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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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末民初,皇宫和百姓过夏天,都要用冰解暑。除皇家自有冰窖,北京城也有民办冰窖,大多在市内开设有售冰营业点,称作冰局。这种商业受季节性变化影响,只能在暑热夏天挣钱,立秋之后,便改作其他营生。图为民国时期,冬天在河中取冰存储照片,出自《约翰·詹布鲁恩镜头下北京1910-1929》(中国摄影出版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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