拐子扬起鞭子,使劲抽在马屁股上,吆喝声。他转过脸,看着金木,伸出三个手
没等金木问,拐子就哼声:“没用,图个心安。”
金木问拐子中医西医信哪个。拐子笑声说,其实自己个月前还不信西医。
伍连德确认肺鼠疫后,不给开药,也不捉老鼠,反而让大家戴口罩。傅家甸百姓时炸窝,骂西医狗屁不通。
“你说怎又信呢?其实也不信,中医西医都不懂——但是,佩服伍大人,他办法能救人。”拐子沉默会儿,又挪挪屁股,说:“要不是伍大人,家就死绝。”
十天前,拐子家还有四口人,老娘、媳妇和八岁儿子。那天,老婆去道里家糕饼店买点心,钱还没付,卖点心丢下秤盘子跑。糕饼店里突然炸窝,原来是店老板死。
早会有人来接金木,去见伍连德。
采访伍连德是报社给金木首要任务。要不是出佘先生岔子,本该今晚就见到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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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离接触者火车车厢,图片来自《哈尔滨傅家甸防疫摄影》
尸山
“当时都叫热病,还不知道怎传染。媳妇儿就懵那,看半天热闹,最后拎包不要钱点心回家。”
拐子媳妇到家就干活,洗半桶衣裳,做全家人饭,还喂牲口。忙活完,屁股坐在马棚里,不想起来。拐子娘过去看,摸脑门,滚烫。拐子就熬姜汤,给她捂上被子发汗。前后没俩小时,就咳得喘不过气。
拐子看不行,套上马车要去找大夫。开门,撞见群裹着防疫服人,说糕饼店老板是鼠疫死,接触人都得隔离。
“领头就是伍大人和林医生,上来先给们戴口罩。”防疫队给每人量体温,要把拐子媳妇送去疑似病院,其他人送接触隔离间。拐子不愿意,要亲自照顾媳妇,拐子娘也闹。
拐子摇头,说当时就弄不清楚,以为是要抓们蹲号子。“没打针没吃药,先把家子分开关,能愿意吗?当时伍大人就说,要真染鼠疫,你媳妇就会死。们能做,是让你们家少死人。”
第二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八。按照东北习惯,做完过年杀猪菜,这天就要蒸馒头。
清晨6点,傅家甸上空笼着灰色霾,没飘缕炊烟。马车穿过空荡荡大道,碾在煤渣路上咯吱作响。金木问赶车拐子,为什不去防疫局。
拐子颠屁股,把左腿往车上提提,指指前面路口,说运尸队刚清完趟,今天死人多,伍大人去坟场。他回头看眼金木,咳嗽声,掀开口罩吐口痰:“咱们直接去坟场。”
拐子就是昨晚和林家瑞起车把式,是个黑胖子。今天金木才发现,他是个瘸子,两腿长短。从小就叫拐子,连真名都忘。他从前赶车送人入关,现在是埋葬队队长,早上去旅馆接金木前,已经拉趟尸体,现在还从头到脚裹着防疫服。
马车拐个弯,迎面走来队人,抬着大木桶,领头是两个穿棉袍干瘦老头,个戴着口罩,个没戴。每经过户人家,就喊声,门开个缝,里头递出只碗,他们舀桶里东西,再递回去。拐子说,这是领汤药喝,傅家甸中药行会专门熬制,每天都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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