酸酸楚楚无人怨。
别青衣唱到此处,多半眉头紧蹙,要在眉眼间作出无限雨恨云愁——露生最擅此节,他原本生得美貌,扮上两道娥眉连绵,横波入鬓,每每和着丝弦,将眉头拢作远山黛,开口唱,又从眼中流出无数波光怨。
白杨回转双眸,却露出个淡薄笑来——不,他不是有意在笑。白杨只有这点长得和露生
众人都不解其意,只默然观望。
白杨把音乐放出来,张惠通脸上便浮现出点笑容。
他所选这节,不是别,正是《寻梦》里,江儿水。
——偶然间,心似缱,在梅树边。
这支真是《牡丹亭》里数得上好曲,比得上《游园》里皂罗袍,《惊梦》里山坡羊。
李念就怕张惠通问这节,立刻插口,“们已经安排省昆剧院演员来做替身。”
张惠通只看着白杨,“文艺片,不会用替身,你要是能做昆曲,就用你,做不,就算。”
这屁股也坐得太歪,白杨不会,难道杜雨就会?李念又开始在心里骂娘。
单启慈想拨开帘子出去,世安把拉住他,悄声道,“先生别急。”
他分明看到白杨眼中点光亮。
沈白露个人在琢磨角色,来回徘徊,独角戏。
白杨依然是那样不温不火表现,实在说不出他哪里好,可也说不上不好。
别人表演,大多是色彩强烈画,放在眼前就令人感到冲击。而白杨表演让人感觉空白。
但要真说再找个比他更好表现,似乎也想不到。他表演是完整,完整块空白,像没雕琢过籽料,任谁都能看出籽皮还在,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玉质点白,可是你要把这层皮扒,又觉得不妥。
他只是单纯地在表演,凭本能,他享受到本能轻松,也感受到本能快感。
而白杨挽起袖子,闭上眼去,再将双目缓缓睁开,世安忽觉他换个人,这样眼波盈盈,若哀若厌,连世安自己也吃惊。
——怎会这样像,他分明没有见过露生。
白杨何时学会这些?他不知道,也无从去问,只觉得热泪涌上眼来,而空气里还飘着罗愁绮恨曲子,“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,生生死死随人愿,便酸酸楚楚无人怨。”
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,
生生死死随人愿,
若明若暗,也不像是自信,他只是直觉,白杨可能会让他们吃惊。
自己和白杨是不是真心有灵犀?世安不知道,他按住单启慈,“未必他就不行。”
而白杨缓缓吸口气,“张导,可不可以用下手机。”
张惠通点点头。
白杨转身在背包里翻找起来,面调着播放器,面向张惠通鞠躬,“这里没扇子,就选不用扇子这段吧。”
台词接连不断地从他脑海中涌出来,记不得地方,便有人轻轻提醒他,他就又畅快地、接着演下去。
李念在旁边看得汗如雨下,张惠通给白杨提词,白杨连句谢也不知道说。
帘子里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。
这段戏没有多长,白杨演完,又恢复乖顺表情,老老实实站着,等张惠通开口。
张惠通并不看白杨,只是翻着剧本,若有所思,许久方抬起头来,“你知不知道,这个剧本,有很多地方需要昆曲表演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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