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近正午
时候，雾散开
。葫芦坝依然是青山绿水老样儿。那些即使是冬天也不枯落
簇簇翠竹和大片大片柏树林盘，使这块坝子永远保持着种年轻气盛样子；而那些落叶桑树和梨儿园子，远远看去，灰蒙蒙，像片轻烟，又给人种悠然迷离感觉，加上这环绕着大半个坝子柳溪河碧绿碧绿流水，葫芦坝确实是个值得留恋好地方！
许茂在他自留地里干活。从早上直干到太陽当顶。他自留地庄稼长得特别好。青青麦苗，肥大莲花白，嫩生生豌豆苗，雪白圆萝卜，墨绿小葱，散发着芳香味儿芹菜……畦畦，垅垅，恰好配成幅美丽图画。精巧安排，不浪费个小角落，细心管理，全见主人匠心。只有对庄稼活有着潜心研究人，才会有这样因地制宜、经济实效学问。许茂这块颇具规模自留地，不是块地，简直是件精美艺术品！这是他心血和骄傲。这些年来，他所在生产队庄稼越种越不如前几年。而他自留地“花”却是越绣越精巧。凭着这个，老汉有理由蔑视那些把庄稼当成儿戏人们！有人说许茂落后，他还有肚子气哩：谁叫他们把集体土地瞎糊弄！谁给他们权力叫他们不把庄稼种好？麦子地，连土疙瘩都有碗口那
粗，点儿底肥都没施，能收庄稼？难道硬要叫个掌管着自己家庭吃穿社员，把自留地也丢荒，或让它长满杂草，才算“先进”？
许茂老汉今天在这小块三角形土地上给越冬韭菜再培层土，好让它在春天来到时候长成嫩白“韭黄”，在春节年下能卖最好价钱。他蹲在那里细心地干着，若说他此刻是在劳动，不如说他在休息。他眼睛瞅着旁边畦豌豆苗又胖又墩“尖儿”，默算着这轮可以掐多少豌豆尖。眼下菜市，别说连云场，就是太平镇上也还没有这样新鲜菜。如果弄到县城去卖，价钱更高，但是来回百多里，耽搁天工夫，中午还得下顿馆子，来去奔波，还是跟在连云场卖差不多。……他这样斟酌着，暂时忘却清早四女儿留给他不愉快。
薅油菜妇女们收工。说说笑笑地从许茂身边经过。她们看见老汉蹲在那儿，就都闭嘴，好些人用敬畏眼光瞅着他高大枯老身子，也有人露出鄙视神情。妇女队长王桂贞故意含着笑问他道：“许大爷，你家秀云今天有啥子事？没有出工呢。”
许茂老汉“唔唔”地答应着，支吾道：“是有点事。”
“其事嘛，往天四姐从不耽搁呀！”王桂贞装做本正经地说。
老汉偏是个爱面子人，多年来严守着“家丑不可外扬”格言。他不便提到清晨事变，于是重复地答应声：“唔唔……”就把人家打发走。
妇女们抿着嘴唇，不让自己笑出声来。
等她们走远以后，许茂心头倒真有些着急起来。他知道他每个女儿脾气。四姑娘虽然心慈面软，可要真坚持桩事情，那是定要坚持到底；不像三女儿，那个“三辣子”虽然肝经火旺，吵闹之后还容易说服些。他就怕四姑娘使那个“闷头性”——你吵她、骂她，她埋着脑壳不开腔。以往经验证明，吵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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