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挑张桌子坐下,仍与当垆女搭话:“娘子,二人都是从外地来,冒昧问,此地离进城还有多远?”
听他问题,当垆女怔,表情隐隐有些恍惚。
“外地……?依稀记得,好久没听过外地消息,客人要说进城,似乎也有好久、好久没进过城……”
小二提着壶卤梅水过来,边倒,边神色麻木道:“娘子莫不是忘,上月您老人家才进城采买过遭,怎这阵又说这话?”
当垆女冥思苦想片刻,恍然喃喃道:“啊,是、是,暑气重,人这脑子也不大灵光。是……是上月才进城,是上月,是上月……”
出万分之余裕关注别人,就已算不错。听到刘扶光出声,他才随意地在里头扫圈。
“没有妖魔放肆痕迹,”晏欢也压低声音,并非担心被凡人听到,他只是偏爱这种“与卿卿做样事”感觉,因此刘扶光怎做,他就跟着怎做,“更无邪气、鬼障。瞧着仅是班没休息好人类而已。”
“客人……要点什?”当垆女含糊道,嘴角如坠千斤,极慢地露出个累惫不堪微笑。
刘扶光温和笑:“观娘子容色劳累,便足可见酒家生意兴旺。”
他态度和悦,即使面目平凡,双眸却焕发出如日灼灼辉光,照得人心中暖烘烘、热乎乎,四肢百骸都像从严寒中乍然解冻,痒痒发麻。
刘扶光瞧着她反常情态,指尖轻点着油光腻腻桌面,没有说话。
当垆娘子回过神,朝刘扶光羞怯笑:“客人要进城,沿着官道直走就是。骡车颠簸三日就到,骑马还要更快些哩。”
说话间,热腾腾汤饼也装在粗瓷碗里上来,黄澄澄汤碗里堆着面片,上面满满盖着层豆腐干、青豆、芋丁等浇头,淋上点醋和辣油,刘扶光轻轻嗅,扑鼻咸香,食材都是新鲜,并无大恙。
两碗汤饼,再配上壶酸凉爽口卤梅水,这餐对常人来说,已算是可心可意。能在荒凉郊外酒肆吃到这样饭食,实属难得。
刘扶光不能吃东西,他拿起杯子,将嘴唇略微沾湿,尝尝卤梅水酸意,就足够。剩下,他还没说话,晏欢已经把碗汤饼毫不含糊地倒进肚子,又主动殷勤地拿他份,
仿佛被剂强心药打到里头,当垆女精神振,下清醒好几倍。她不由绽开真心实意笑容,喜气洋洋道:“这个破落小地方,如何当得起客人奉承?二子,快来给客人报菜!”
被点到名字小二慢吞吞地走过来,先朝二人唱个喏,再滚瓜烂熟地拖长声音,背出溜菜单:“回客人,咱们这有喧活活汤饼,热腾腾麦饭,醋滴滴卤梅水儿,甜滋滋甘草汤,并烫着滑口好黄酒,浊不浊清不清自家酿……”
小二不喘口气,长长地嘟噜串,刘扶光急忙抬手,道:“要两碗汤饼,壶卤梅水,酒就不必,多谢。”
小二木头木脑,并不吭气,自顾自地闷声去后厨,像个说什听什傀儡人。当垆女不敢看晏欢,只敢对刘扶光笑笑:“客人别见怪,现下暑热,咱们都倦着神,不好动,日就算睡七八个时辰,也是要犯懒。”
那就是没有累着,刘扶光点点头,却不知是被什耗空精气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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