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老太太见这些家伙什物都是自己,不觉欢喜,痰迷心窍,昏绝于地。家人媳妇和丫鬟娘子都慌,快请老爷进来──范举人三步作步走来看时,连叫母亲不应,忙将老太太抬放床上,请医生来。医生说:“老太太这病是中脏,不可治!”连请几个医生,都是如此说。范举人越发慌,夫妻两个,守著哭泣,面准备后事。挨到黄昏时候,老太太奄奄息,归天去,合家忙夜。
次日请将阴阳徐先生来写七单,老太太是犯三七,到期该请僧人追荐,大门上挂白布球;新贴厅联,都用白纸糊。合城绅衿,都来吊唁。请同案魏好古,穿著衣巾,在前厅陪客,胡老爹上不得台盘,只好在厨房里,或女儿房里,帮著量白布、秤肉,乱窜。到得二七过,范举人念旧,拿几两银子,给胡屠户,托他仍旧到集上庵里,请平日认识和尚揽头,请大寺八众僧人来念经,拜梁皇忏,放焰口,追荐老太太升天。
屠户拿著银子,直走到集上庵里□和尚家,恰好大寺里僧官慧敏也在那里坐著。僧官因有田在附近,所以常在这庵里起坐。□和尚请屠户坐下,言及:“前次新中范老爷得病在小庵里;那日贫僧不在家,不曾候见,多亏门口卖药陈先生烧些茶水,替做个主人。”胡屠户道:“正是,也多谢他膏药;今日不在这里?”□和尚道:“今日不曾来。”又问道:“范老爷那病随即就好,却不想又有老太太这变。胡老爹这几十天想总是在那里忙?不见来集上做生意?”
胡屠户道:“可不是!自从亲家母不幸去世,合城乡绅,那个不到他家来;就是主顾张老爷、周老爷,也在那里司宾。大长日子,坐著无聊,只拉著说闲话,陪著吃酒吃饭。见客来,又要打躬作揖,累不得。是个闲散惯人,不耐烦做这些事;欲待躲著些,难道是怕小婿怪?惹绅衿老爷们看,说道:‘要至亲做甚呢?’”说罢,又如此这般,把请僧人做斋话说。和尚听,屁滚尿流,慌忙烧茶下面。就在胡老爹面前,转托僧官去约僧众,并备香烛、纸马、写疏等事。胡屠户吃过面回去。
僧官接银子,正待走进城,走不到里多路,只听得后面个人叫道:“慧老爷,为甚这些时不到庄上来走走?”僧官忙回头来看时,是佃户何美之。何美之道:“你老人家这些时这等财忙!因甚事总不来走走?”僧官道:“不是,也要来,只因城里张大房里想屋后那块田,又不肯出价钱,几次回断他;若到庄上来,他家那佃户又走过来嘴嘴舌舌,缠个不清。在寺里,他有人来寻,只回他出门去。”何美之道:“这也不妨,想不想由他,肯不肯由你;今日无事,且到庄上去坐坐。况且老爷前日煮过那半只火腿,吊在灶上,已经走油,做酒也熟,不如吃他罢。今日就在庄上歇去,怕什?”和尚被他说口里流涎,那脚由不得自己,跟著他走到庄上。何美之叫太太煮只母鸡,把火腿切,酒舀出来烫著。和尚走热,坐在天井内,把衣服脱件,敞著怀,挺著个肚子,走出黑津津头脸肥油。
须臾,整理停当,何美之捧出盘子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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