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戴麻巾,出来相见,先谢丧事里诸凡相助话。张静斋道:“老伯母大事,们做子侄,理应效劳。想老伯母这样大寿归天,也罢。只是误世先生此番会试。看来,想是祖茔安葬?可曾定有日期?”范举人道:“今年山向不利,只好来秋举行,但费用尚在不敷。”张静斋屈指算:“铭旌是用周学台衔,墓志托魏朋友将就做篇,却是用谁名?其余殡仪、桌席、执事吹打,以及杂用、饭食、破土、谢风水之类,须三百多银子。”
正算著,捧出茶来吃。张静斋又道:“三载居庐,自是正理;但世先生为安葬大事,也要到外边设法使用,似乎不必拘泥。现今高发之后,尚不曾到贵老师处问候;高要地方肥美,或可秋风二。弟意也要去拜候敝世叔,何不相约而行?路上车舟之费,弟自当措办,不须世先生费心。”范举人道:“极承老先生厚爱,只不知大礼上可行得?”张静斋道:“礼有经,亦有权;想没有甚行不得处。”范举人又谢。
张静斋约定日期,雇齐夫马,带从人,取路往高要县进发。于路上商量说:“此来者见老师;二者,先太夫人墓志,也要借汤公官衔名字。”不日,进高要城;那日知县下乡相验去,二位不好进衙门,只得在个关帝庙里坐下。那庙正修大殿,有县里工房在内监工;工房听见县主朋友到,慌忙迎到里面客内坐著,摆九个茶盘来,工房坐在下席,执壶斟茶。吃回,外面走进个人来,方巾阔服,粉底皂靴,蜜蜂眼,高鼻梁,落腮胡子。那人进门,就叫把茶盘子撤,然后与二位叙礼坐下;动问那位是张老先生?那位是范老先生?二人各自道姓名,那人道:“贱姓严,舍下就在附近。去岁宗师案临,幸叨岁荐,与这汤父母是极好朋友。二位老先生,想都是年家故旧?”二位各道年谊师生,严贡生不胜钦敬。工房告过失陪,那边去。严家家人收拾个食盒来,又提瓶酒,桌上放下;揭开盒盖,九个盘子,都鸡、鸭、糟鱼、火腿之类。严贡生请二位先生上席,斟酒奉过来,说道:“本该请二位老先生降临寒舍,来蜗居恐怕亵尊;二来就要进衙门去,恐怕关防有碍;故此备个粗碟,就在此处谈谈,休嫌轻慢。”二位接酒道:“尚未奉谒,倒先取扰。”严贡生道:“不敢,不敢。”立著要候乾杯,二位恐怕脸红,不敢多用,吃半杯放下。
严贡生道:“汤父母为人廉静慈祥,真乃县之福。”张静斋道:“是,敝世叔也还有些善政?”严贡生道:“老先生,人生万世都是个缘份,真个勉强不来!汤父母到任那日,敝处全县绅衿,公搭个彩棚,在十里牌迎接,小弟站在彩棚门口。须臾,锣、旗、伞、扇、吹手,夜役,队队,都过去。轿子将近,远远望见老父母两朵高眉毛,个大鼻梁,方面,大耳,心里就晓得是位恺悌君子。却又出奇,几十人在那里同接,老父母轿子里两只眼睛只看著小弟个人。那时有个朋友,同小弟并站著,他把眼望望老父母,又把眼望望小弟,悄悄问:‘先生可曾认得这位父母?’小弟从实说:‘不曾认得。’他就疑心,只道父母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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