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叫做沈秋霖,正是未改名时幼年自己。
所以下秒,另道声音便笃定回答道:“会。”
不过声音主人却非谢印雪,它同样纯真稚幼,仿若支沾墨汁颜料画笔,出声刹那,即将往事历历绘出在谢印雪眼前——
“得这个病后,年就死。”
身体灰白发青小鬼伸出根手指,信誓旦旦对窗边沈秋霖说:“你也得这个病年,肯定马上就要死。”
他弯膝跪在车前,如送别沈怀慎那日,对着车里解忘寻俯身叩首。
随后谢印雪便起身体,迈步往公路前方走去。
这条路朝前向后皆看不到尽头,路上也没有别车辆或行人,天空乌云低垂,阴郁压抑,灰暗得不见明光,寂静得没有丝声响。
谢印雪在心中计算着时间,可奇怪是,“时间”这概念似乎很难在他脑海中停留,算着算着,他就忘自己计到哪个数字,在这条路上又走几步,以至于谢印雪压根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在这条路上走多久。
也许漫长,也许短暂,但这条路总归不是无止境,因为走着走着,谢印雪走进座医院。
告诉他,她姓解,名忘寻。
奈何忘寻不忘寻,解忘寻热爱自由,胜过切。
曾经她喜欢沈怀慎稳重成熟,后来却厌他沉默古板,不善言辞,自由她与守旧沈家格格不入,便在生下谢印雪后,以句“寻春须是先春早,看花莫待花枝老”落笔写作与沈怀慎婚姻句点,愿双方从此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
然而当隆冬过去,百卉含英之际,她却死在寻春赏花旅途中。
当年谢印雪离开沈家时,什都没带走,日子久,连沈怀慎面容都逐渐变得模糊,更别提是幼年仅在旧照里见过解忘寻。
沈秋霖摆正脑袋,也对病房窗外树荫下小鬼伸出根手指:“但是爸爸说,至少能活到百岁。”
小鬼面露不屑,拍着胸脯以过来人身份道:“没死之前爸爸妈妈也是这哄。”
沈秋霖:“……”
“你快些死吧,个人好无聊。”这回轮到小鬼歪脑袋,他捧着下巴说不吉利话,脸上却不
起初谢印雪都没意识到这里是座医院,直至他发觉周围惨白墙壁莫名眼熟,很像他还未去明月崖前常待那处地方,于是谢印雪立马侧首,朝左侧扇窗户望去,继而毫不意外地与双积满白霜般雪目正对相视。
雪目主人穿着身浅蓝色病服,双臂交叠着搭在窗沿上,脑袋微微右偏,张唇用稚嫩童音问:“会死吗?”
乍听,这个问题仿佛是在问谢印雪。
可谢印雪却能确信无疑,雪目小孩不是在问他。
毕竟他认得这个小孩。
谢印雪想将她看得再仔细些,便抬手想为解忘寻擦净脸上血迹。
他用力道很轻,比缥缈细雪落入山间袅绕云雾时还轻,但就在他指腹触碰到解忘寻面颊瞬间,女人脸竟似破碎瓷器,片片龟裂散开。
谢印雪瞳孔蓦地颤,倏然蜷起指尖,却来不及。
解忘寻最终化作堆散落薄薄残片,仿佛他回忆里怎都拼凑不齐拼图碎片。
谢印雪垂眸沉默半晌,不敢再碰那些残片,转身膝肘并用从车窗爬出,滚落到深色沥青公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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