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爸爸给买。”他眼里蒙泪,“是爸爸给买!”每个“”字,他都咬得很重。
“他不是你爸爸!”这是何雯能想到最伤人话,桶冰水泼过去,有什东西在子涵眼里熄灭。
“他是爸爸!”他喊道,眼泪滚下来,“是爸爸!”
“他是人家爸爸。”何雯说,“你钢琴给人家弹,你爸爸给人家叫,他每天送人家去上下学,你到底什时候能明白!死心眼儿!”说完她都愣住,这些话不像从自己腔子里冒出来,倒像段假编台词,照着提词板念出来,头顶那崭新白炽灯亮得像舞台上聚光灯。她慌张无措,看不清暗处脸,只听见所有人都在起哄,喝着倒彩。
子涵哭,眼泪漫出来。他无声地哭,从小就这样,只流泪不出声,张着嘴,睁着眼,像出静默悲情哑剧。何雯冷漠地看着他,此刻她不能陪着哭,不能在儿子面前塌台。这些日子以来,她在切人面前,都跟过去没什两样,该说说,该笑笑,像拿剧本演员。儿子跟她共同披着件质地虚假却彩绣辉煌新衣,装作大家都挺好。现在,小孩子先忍不住,要跳出圈外。“爸爸,”他边流泪边说,“要爸爸,不要你!”
业,陪他练琴,既是司机,又是保姆,儿子仍然在她察觉不到细微之处悄悄变化着。他说着说着,到兴头处,说漏嘴:“爸爸还问,妈妈又打你吗?”
“那你怎说?”何雯从后视镜里看眼儿子。
“说没有啊。”短暂安静过后,他又画蛇添足地补句,似乎想安慰妈妈:“跟她说,妈妈再也不打人。”
何雯想,这样斩钉截铁语气,定是对那个小姑娘说。不知道李义男在家是如何议论自己?母女俩拿她当个笑话听。她把高尔夫停在学校门口,从储物箱里拿出只塑封完整自动铅笔,小蜘蛛侠静静趴着。子涵探身接过去,小小地欢呼声,过后又低落起来:“小勇哥哥要是还给,就有两根。”
她忍不住笑,让他小心下车,看着他背着书包,边走,边低着头拆那铅笔包装。小勇厉害霸道,她怎会不知道,可眼下既要借人家光,人家妈妈也热情相待,孩子之间小事,忍忍就算。
她木然地伸出手,给子涵巴掌,打在脸上,自觉这条手臂僵直得像根木棍似,不知道他有多疼。小孩眼泪更加汹涌,何雯看着他,层模糊变作两层。他还在说,不停地说:“不要你,
现在,他们不用跑去淑英家练琴。每天晚上,先吃晚饭,子涵去小勇家弹琴。刚开始时候,何雯陪几天,人家总拿她当客人招待,沏茶、切水果,弄得她很不好意思。渐渐地,她就不去。有次,子涵回来,阴沉着脸,问他怎,半晌才说:“不想练琴。”
又来,她想,全世界都在给她出难题。她想着书上教办法,深呼吸,次不行就两次,三次,四次。不想练琴,这没什,她告诉自己,小时候也不想练琴。
“为什呢?”她柔声问道。
“弹琴时候,小勇哥哥就玩大黄蜂。”他说,“想要回来。”
“妈妈再给你买个新,好不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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