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恋爱时候,淑英百般不愿意,嫌李义男父母是农村人,没有医保。“没有医保,”她把这四个字咬得很重,“你知道看病要花多少钱吗?况且,他还没有工作。”在她眼里,除非吃皇粮,否则就算没有工作。那两年,李义男在家小公司做销售,在淑英看来,跟路边小
萎靡,他们都有说法,她不得不容忍所有流言。流言就像头饿兽,当旧猎物陈腐,不新鲜,自然就会转向新目标。眼下,她只要维持原样,别人终会对她失去兴趣。
她在楼大厅镜子前站住,镜面周围镶着圈乌木,听说很贵重,是辖区企业送礼物,摆在这儿,提醒大家注意仪表。她走进来,迎面撞见个神情黯然女人,三十多岁,穿着平整古板浅蓝衬衣和长裤,产后腹部赘肉直没能减下去,脸上妆淡得几乎看不出来。迟到,因为子涵赖床,发通脾气才把他镇住,扭送到学校,还忘给他买早饭。
她没去自己办公室,先去找领导,跟他商量能不能提前个小时下班,因为“要接孩子”。领导很痛快地答应,是因为同情?也不多想,她回到办公室,开始处理休假两周积攒下来工作,没人问起离婚官司事,她心里阵庆幸,同时也有点不安。屏幕上跳出新邮件提醒,打开来看,是年末文艺会演通知。
他们定会派出代表来试探,她想,关掉邮件页面,猜猜这个人会是谁?中午,她和几个同事起去食堂吃饭,聊着无关紧要话题:选秀节目,八卦新闻,周末吃喝玩乐,单位里人际琐事……直到方姐开口。方姐是办公室里资历最老同事。“你今年还给们伴奏吗?何雯?”
她正在专心拨弄块鱼肚子上刺,过几秒钟才明白方姐在跟自己说话。方姐指是系统里文艺会演,每年都要大张旗鼓地排练合唱,别单位从外面请专业钢琴伴奏,他们呢,就因地制宜。何雯想,这说法真是客气,明明是因陋就简地用何雯这位业余人士去弹琴。
“得接孩子。”她说。文艺会演排练时间在下班以后,没结婚年轻人都被抓去参加,而她呢,从前接送孩子都是老公任务,也乐得陪他们玩玩。方姐借机问道:“判给你?”围坐几个人都安静下来,望着她。闸门终于开启。
“孩子归,车归,房子归他。”她流利地说,把整块鱼肉放进嘴里,等嚼完咽下去,几双眼睛还是盯着,使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再分享点什。
“租个房子,离这儿不远。领导让每天早走个小时,子涵放学先去托管班,等接他回家。”
何雯闹离婚,没把房子争到手,不得不带着孩子住出租屋,这几乎是个爆炸性新闻。所有同事,尤其是女同事都站在她这边,把李义男嚼成骨头渣。渐渐地,这个话题开始远离何雯,更脱离事件本身,上升到形而上层面,爱情、法律、道德、伦理、人性,所有角度都被仔细地分析过遍,最后得出结论:婚姻是场骗局,全人类都在自欺欺人地说爱。
“你脾气这好,性格这温柔,”有天,方姐说,“他居然会出轨。”何雯笑笑,她当然知道,自己并不是方姐眼中那种人。多美好误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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