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母亲自此常有愁思,因为亲兄和丈夫心生罅隙,兄长嫌贫爱富。
陈叔叔最后次回长安、在葡萄藤下与父亲把酒言欢、两人酩酊大醉、击缶而歌,而后拍肩大笑。
春天半夜起夜,揉揉惺忪眼,发觉父母两人秉烛私语、母亲双眼通红、呜呜哭泣,父亲拥着她纤瘦肩膀,轻声抚慰。
自这夜起,父亲投笔从戎,跟随陈叔叔入行伍。
父亲带着母亲和她再次敲开舅舅家门,这时舅舅已经官运亨通,不比昔年清贫。
陈中信是春天父亲同窗,两人情谊非比寻常。但陈叔叔早年投军边塞,寥寥数面里,春天全然不记得他模样,只是模模糊糊想起双温厚手摩挲在她头顶,爽朗笑道:“把你爹爹带走,妞妞可不要哭鼻子哦。”
她父亲名春樾,字仲甫,原是长安名刀笔吏,颇有游侠少年风范,弱冠之年娶隔墙而住薛家次女,两人青梅竹马、感情深厚,成亲年后春天即呱呱坠地。
春家是外乡人,春天祖父年轻时带家室迁居长安新丰,略有薄产,并比不得富贵之家。父亲俸禄低微,为人又豪爽大方,常有捉襟见肘之苦。春天记得家中只有个小婢女兰香,家中事务皆需母亲亲力亲为,但父母两人举案齐眉、琴瑟和鸣,对春天视若珍宝,百般呵护。
那时家中赁屋而住,房舍局促,堂下搭着葡萄架、廊下挤着凤仙花、春天跟着父亲在葡萄架下念书,之乎者也摇头晃脑,母亲在廊下绣花,刚染红指甲在云锦间穿梭,三人抬头相对、粲然笑,日子并不觉得辛苦,柴米油盐共春花秋月、颇有番趣味。
母亲还有个胞兄,膝下有二女子,两家原住近,表姐妹们常与春天起玩耍。
春家无尊长亲辈,父亲担心柔弱母亲无法撑门户,故把妻女委托给舅家照料。
舅舅虽对父亲有些怨气,但毕竟是自己亲妹子,故把此事应下来。父亲走后,春天和母亲搬入薛家,守着个小角门,依附度日。
但舅舅家日子并不好过,府中舅舅忙政务、舅母持中馈。舅母待人苛刻,虽然嘴上不说,相处久渐觉得家中母女是个累赘。假若母女两人有哪处多花销府中银钱,舅母脸色便不耐烦起来,偶尔小孩儿之间有龃龉,舅母对着几个孩子指桑骂槐,惹母亲常常垂泪,只能愈发低头,私下里多找些针线活补贴家用。
母亲针线很好,那时候兰香常拎着篮
舅舅刚入刑部,虽然官职低微,但钻营有方,官路走四平八稳。舅舅屡屡想提携父亲把,但都被父亲婉拒。
后来舅舅买长安城内邸宅。有年中元节父亲携全家去舅舅家吃酒,席间舅舅和父亲大吵架、舅舅拍桌大怒,训斥父亲“不识抬举、自命清高云云”,父亲冷眉相对、拂袖而去,此后两家断往来。
春天问母亲:“爹爹为何和舅舅吵架?从那起姊姊们都不和玩,昨天看见莹玉姊姊坐在高高马车上,连喊她都不应。”
母亲蹙眉,柔声细语:“爹爹光明磊落、志向高洁、舅舅有些事情误会他。姊姊们也不是不理妞妞,许是没听见呢。”
春天并不在乎表姐们不再和她玩耍,比起穿花戏蝶姊妹们,她更喜欢和爹爹玩耍,带她骑马观花、茶肆听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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