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十块整针线给缝在内衣上,五块零钱(个两元、两个元和十张角)分放在外衣几个衣兜里。“那就走,”说。母亲抓住,看着眼睛:“有些事,是说咱自己家里事,懂吗?不定要跟别人说。”点点头,豪情和诗意消散大半。母亲仍不放手:“记住,跟谁也别说,跟你最要好同学也别说。倒不是要隐瞒什,只不过……只不过是没那个必要……”
又过很多年,有人从老家带来份县志,上面竟有几篇对姥爷颂扬文字,使那空白人形有点儿确定形象。文中说到他抗日功劳,说到他教育成就,余者不提。那时姥姥和母亲早都不在人间,奶奶和父亲也已去世。那时,大舅从几十年杳无音信之中忽然回来,头白发,满面沧桑。大舅捧着那县志,半天不说话,惟手和脸簌簌地抖。
叛逆者
姥爷还在国民党中做官时候,大舅已离家出走参加解放军。不过猜想,这父子俩除去主义不同,政见各异,彼此肯定是看重。所以从未听说过姥爷对大舅叛逆有多愤怒。所以,解放前夕大舅也曾跑回老家,劝姥爷出去避避风头。
姥爷死后,大舅再没回过老家。记得姥姥坐在床上纳鞋底时常常念叨他,夸他聪明,英俊,性情仁义。母亲也是这样说。母亲说,她和大舅从小就最谈得来。
四五岁时见过次大舅。有天正在院子里玩,院门外大步流星走来个青年军官。他走到跟前,弯下腰来仔细看:“嘿,你是谁呀?”现在可以说,他那样子真可谓光彩照人,但当时找不出这样形容,惟被他勃勃英气惊呆在那儿。呆愣会儿,往屋里跑,身后响起他爽朗大笑。母亲迎出门来,母亲看着他也愣会儿,然后就被他搂进臂弯,记得那刻母亲忽然变得像个小姑娘……然后他们起走进屋里……然后他送给母亲个漂亮皮包,米色,真皮,母亲喜欢得不得,以后几十年里只在最庄重场合母亲才背上它……再然后是个星期天,们起到中山公园去,在老柏树摇动浓荫里,大舅和母亲没完没地走呀,走呀,没完没地说。追在他们身后跑,满头大汗,又累又无聊。午饭时坐在他俩中间,听见他们在说姥姥,说老家,说着些往事。最后,母亲说:“你就不想回老家去看看?”母亲望着大舅,目光里有些严厉又有些凄哀。大舅不回答。大舅跟说着笑话,对母亲问题“哼哼咳咳”不置可否。说过记事早。记得那天春风和煦,柳絮飞扬;记得那顿午饭空前丰盛,从未见过美味佳肴,埋头大吃;记得,直担心着那个空白人形会闯进来危及这美妙时光,但还好,那天他们没有说起“他”。
那天以后大舅即告消失,几十年音信全无。
年又年,母亲越来越多地念起他:“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?”听得出,母亲已经不再那怪他。母亲说他做是保密工作,研究武器,身不由己。母亲偶尔回老家去从不带着,想必也是怕挨近那片危险——这不会不使她体谅大舅。为当年对大舅严厉,想必母亲是有些后悔。“这多年,他怎也不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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