敞开时阳光变宽,越过门槛,下台阶,停住。镜头猛地摇起来:猛地满目令人眩晕辉煌。然后仿佛调整光圈,眼前慢慢地清晰,待景物漫漫清晰却似另个世界,个新全世界,比原来全世界大很多倍又个全世界。向东横摇周,再向西横摇周:还是那些房屋,走廊、门窗、柱梁、屋檐,都还是那安静着呆在那里,却似跟原来看到不尽相同。现在不是从玻璃后面看它幅画面,现在是置身其中,阳光温暖地包围着,流动车气紧贴着你周身徐徐地碰着你皮肤,带着花木芬芳,带着泥土湿润,带着太阳照射下砖墙和石阶热味儿,带着阴凉屋檐下和走廊上古老气息,世界就变样子。那是不是又个生日呢?摇向天:天是那深而且那大,天上有盛开花朵;摇向地:地原来并不定都是青砖铺成呀,地上有谢落花瓣。可能是暮春时节。
历史记载,曾有过次“肃反”运动。也许就是那年。
历史记载,有过“公私合营”,有过“三反”、“五反”以及“扫盲”运动。也许就是那几年。
记得那时爸爸妈妈晚上很晚很晚还不回来。奶奶在灯下读《识字课本》:“……中华民族到最危险时候,每个人都被迫着发出最后吼声……”奶奶总是把“吼声”念成“孔声”。
摄影机上摇下摇左右横摇,推进拉开前后移动:视点乱,目不暇接。就是说,能跑。
能到处跑。无牵无挂地跑,不知深浅、大喊大笑地跑,但摔倒时那地面坚硬且凶狠,心里涌出无限惊骇和冤屈,倘奶奶或妈妈就在近旁,那冤屈便伴着嚎陶愈加深重。童年住那个院子里有两条十字交叉甬道,十字甬道与四周房基联成个“田”字,“田”字四个小方格是四块土地,种四棵树:棵梨树,棵桃树,两棵海棠树。到春天,白和粉白花朵开得满天,白和粉白花瓣落下地。四棵树下种西番莲、指甲草、牵牛花、夜来香、草茉莉……天到晚都有花开。还记得要仰望西番莲那硕大花朵,想想那时才有多高?早晨,数数牵牛花又开多少。傍晚,揪朵草茉莉当作小喇叭吹响。夜来香展开它淡黄色极为简单花瓣,不用蹲下也不用弯腰,走过去鼻子正好就贴近它,确认晚风里那缥缈清香正是来自于它。想想看,那时才有多大?还有跟那花香般缥缈钟声,丝缕悠悠扬扬地不知到底从哪儿传来,早晨、中午、晚上,都听见。直到有天走出这个院子,走到街上去,沿着门前那条街走很远以后,印象里才似真似幻地浮现出座教堂。见过座教堂,也听见过种钟声,但那教堂和那钟声在记忆里分隔很久很久,很多年以后,那缥缈钟声才从印象角落里找到那座教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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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几个童年小伙伴寻着那钟声走,走进座很大很大园子。推开沉重铁栅栏门,是片小树林,阳光星星点点在条小路上跳耀。钟声停,四处静悄悄,能听见自己脚步,随后又听见轻缓如自己脚步般风琴声。矮也许是丁香和连翘,早已过花期。高后来知道那是枫树,叶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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