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地在全厂所有车间都呆遍,所有工种也都试下,但没有哪个工种让他感兴趣,也没有哪个车间愿意再收留他。听见织布机震耳且单调“轧轧”声,他就困倦得睁不开眼,无论什工种也无论师父怎教,他概听不大懂,笨手笨脚地什也干不好。他得个外号:老困。Z对此不大介意,甚至希望全厂职工都能知道这个外号,相信它确实意味着种医学尚难理解病症,以便各级领导对他出勤率置若罔闻。
厂领导屡次建议他另谋高就,但他却不肯离开。Z看中这个工厂产品,那是作画必不可少材料,若自己花钱去买实在是其微薄工资所难承受,而只要能在这个厂里混着,没人要帆布头儿比比皆是,他辈子所需画布就都不愁。困倦只发生在八小时以内,下班铃声响便没有人再能弄懂Z何以会有那样个外号,他卷起碎布头儿回家,其敏捷和神速都像头猎豹,风似地刮出厂门转瞬消失进密如罗网小巷,给现代医学留下项疑难。
两三年后,Z谋到仓库保管员职位。这工作他很满意,不大费神也不大费力,尤其八小时之内也不受人监视,有很多时间可供自由瞌睡,以便夜间能够精力充沛地挥毫涂抹。碎布头儿当然源源不断,而且这儿还有木料,可顺手牵羊做些画框,还有厂里用于宣传水粉油彩,引些为己用亦无伤大局。最让Z兴奋是,仓库很大,存放物品散乱无序,倘下力整治番,肯定能腾出间来作为自己画室和家。
画家遂向厂长建议:两个仓库保管员实在是人浮于事,只他人即可胜任;而且他只要花上个星期时间,就可让这个仓库面貌新。条件是,若能腾出间半间,得允许他把他床和书都搬来,并且在这儿画画,当然是在业余,绝不妨害工作。“否则嘛,”画家对厂长说,“就这乱着吧,而且肯定会越来越乱。”厂长歪着头想刻钟,深信治厂之妙在于人尽其用,这个Z很可能天生是仓库保管方面人才。于是此后个星期,人们听见仓库那边叮叮哐哐地从早乱到晚,甚嚣且尘上。人们跑去看时,只见滚滚尘烟中Z个人钻进钻出,汗和土在他脸上合而为泥,仓库中物品尽数挪在太阳底下晾晒,霉味飞扬,百步之外即需捂鼻。待霉味消散尘埃落尽,不仅所有物品各归其位,井然有序,而且还空出大间库房。人们猝不及争时,那间空屋里已多出张单人床和张破旧小桌,四壁五彩缤纷挂满Z画作。很多天之后全厂职工才纷纷悟到:此厂虽小,但藏着位大画家。
画家终于有自己家,不必每天去看继父那张老酒浸糟脸。
仓库原也是排庙堂,离小学不远,因此有时猜想,说不定它与那座庙院原为体,为同座大庙之不同部分。仓库是正殿,两厢庙堂早已改作民居,院内终日嘈杂,仓库便开辟后门直面小街。Z十九岁来此谋生时,街旁尚未有树,但当女教师O来此发现天赋非凡画家Z时,小街两旁已是白杨钻天浓荫匝地,时逢春暖,满天满地都是杨花。杨树长得真是快。世道变化得也真是快,小街过去安静又寂寞,现在则从头至尾排满售货摊位,是方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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