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方祇不在乎那几个干粮,他起灶能蒸大几百个。掉就掉,他压根儿没想往起捡。
也就是这时候,他头回看到那个人眼睛。
大而乌亮,内外眼角都是尖尖,说不出秀气。只是没有焦距,仿佛不是在看岳方祇,而是在看虚空里什。
岳方祇没接。他就又往前递,干瘦手臂平平地伸着,有些发抖。
岳方祇低声道:“不要,你留着吃吧。”这倒也不是因为他多心软,主要是干粮上又是土又是灰,没法再往人家店里送。
下气,居然报案,非说流浪汉打他。
派出所把流浪汉捉起来问,啥也没问出来——疯疯傻傻嘛。好在这附近都是做生意,不少铺面门口都有监控。看完监控,片儿警们心说,好嘛,你这老流氓,人家已经够可怜,哪儿带这欺负人。于是连唬带吓通审问。老光棍儿撑不住,五十地全招。
这下大伙儿下巴都有点儿合不上。末商量,按治安条例来吧。虽说只摸个屁股,还摸是个男,但人送都到派出所门里,那怎也得按条例啊。于是三下五除二,把老光棍儿关起来。
不过关也没关几天。来是情节轻微,二来是受害人没吭声,三来是这老不死已经被磕破脑袋。于是差不多关关,批评教育完也就放。
至于流浪汉,他没干啥坏事,又是这样个没有自理能力人。照理说这时候该联系救助站。结果听给救助站打电话,他悄无声息地从派出所跑。
结果对方就像听不懂话样,居然想把干粮放回箱子里。
岳方祇,赶紧拦下:“不要,不要。诶你怎回事儿?听不懂话啊?”
可能是他声音高,流浪汉哆嗦下。干粮再次滚落,掉在地上,滚到旁边小泥坑里。这个可怜人抱着脑袋蹲下。
岳方祇抹把脸,在心里自嘲:跟个傻子计较什呢。他从箱子里又拿两个花卷,用油纸包好,放到流浪汉脚边:“吃吧。”
说完,他就跨上摩托离开——送完干粮还得回去卖馒头呢。
流浪汉消失几天。有人说看见他在公园,有人说看见他在吉祥街南边儿洋快餐店门口。至于活法,大家倒是说得很致——还是老样子,靠垃圾桶里剩菜剩饭为生。
最后结局也是很致,他被人——不管是公园管理员还是快餐厅服务员——赶出来。
然后他就出现在如意胡同儿。
岳方祇门口没有垃圾桶,流浪汉开始并不在他这边。这人像个小动物样,除在垃圾桶里刨食儿,就是缩起来呆呆傻傻地坐着。
岳方祇有天大清早给粥铺送干粮,路过他身边,摩托被坑洼地面颠下,后头保温箱盖开。几个花卷掉出去,正好滚到流浪汉脚边。正要下车关箱子,没想到流浪汉捡起花卷,向他怯怯地递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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