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连着簪子和手起在桶里洗洗,就着暖黄烛火看看,又用力搓搓木簪。
留空白面,写字次数多,迎着光细看,能看到渗在木纹中个淡淡“舟”字。
那些管束不住思念,就藏在这擦即去墨痕里——簪子上,面是重明,面是沉舟。
他得重明相助,能从匍匐在尘埃中猪狗变成个人,已是老天恩许,不该奢求太多,有些人,有些事,有些物件,只留个念想便好。
外面棉帘响声,有人不请自入,在这别院里
更何况,他和重明尚有世纠葛恩怨没有结。
若这世上只他个活死人倒也罢,忘却前尘,也许对谁都是件轻松事。
可既然柳重明能说出“千秋殿”、叫他声“沉舟儿”,前世事十有八|九不能含糊作罢。
若是连白石岩之死都能想得起来,再往后,也许有更多事无法隐瞒。
虽然他仍不知道柳重明是从哪里得知,却不能不为他们今后另做打算。
柳重明不在时候,曲沉舟自然不用浴池,林管事让人给他备木桶在绣屏后面。
木桶里水只到腰位置,温度也不高,免得热气蒸腾起来,融化脸上膏药,这番辛苦就白费。
借着墙上铜镜,他看眼自己。
秦大夫说没错,当真吓人得很,比从前脸疤痕时候还吓人。
黑色药膏敷在伤口上,暗红色药膏圈在肿起地方,想必药膏覆盖脸也相当可怖。
你刚刚不肯回答,是不是心里还忘不他?不想被别人抱着?”
曲沉舟心中跳,知道这个“他”是在说谁。
“是不是?”
“世子……”他舌尖上有点涩:“不可能忘得他……”
柳重明沉默片刻:“要帮你找他,见上面吗?”
从白石岩问他那个问题起,他就始终在考虑最坏情况,祸兮福之所福,这也许是道生死线,如果善加利用,闯过去话,便是柳暗花明。
兵行险着,已经干过不止次,前世亦是有输有赢,这次,他想再赌把。
若是成,今后便不是十分胜算,也占七八分,若是不成,重明身陷重围,而他,恐怕连求死都做不到。
所以,眼前这份喜欢,他担不起,也不能担。
曲沉舟伏在桶边,抽出木簪,拢把头发,手上星星点点墨渍。
也亏得柳重明不觉得恶心,居然还肯抱他过来。
面前处境,也让他又是困惑迷茫,又是怅然若失。
他解记忆中柳重明,却对面前人有些摸不透,那若即若离调笑既像是带有敌意试探,又像是高高在上嘲弄,还有缥缈不可寻错觉。
在那错觉里,是单纯亲昵和喜欢。
试探还是嘲弄,他都能从容接下,只有亲昵,只能敬而远之,无论是因为他们身份地位,还是为日后所图。
曲沉舟放松身体,有些累似,将头斜靠在他前胸。
“前世种种,如烟消散,有缘自会相聚,这世若是无缘,也无需追溯——不劳世子费心。”
这样回答,柳重明不知该宽慰还是难过,闷声不响地走到浴室门外,才又问:“那你最后……死去时候呢,他有没有来救你?”
曲沉舟脚落地,进门之前给他留下答案。
“不怨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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