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‘天子’这个位置,便注定是个孤家寡人,皇权诱惑太大,大到友谊、情爱甚至血浓于水亲情,有时候都不值得提。
史书上有太多太多例子,子弑父、弟弑兄,难道这些人没有父子兄弟之情?肯定是有,但在皇权之前,这点情义便如同
琐碎闲谈间,天已黑,酒已凉。
宋暨很少出宫,稍微远离繁琐政务清闲片刻,并没有急着回去。
只是身在其位,有时候不去做事,事儿也会来找你。
踏踏踏——
昏暗小巷中响起脚步声,背后横着三把直刀秘卫老乙,站在酒肆外,微微躬身。
“呵呵……”
宋暨端起酒杯,抿口断玉烧,看着巷子里鹅毛大雪,目光深邃。
孙掌柜擦着酒缸,看眼站在旁边年轻后生,觉得面生,蹙眉道:
“跟着你那老家丁,不会走吧?那老家伙岁数比小老儿还大轮儿,还是学徒时候,就经常跟着令尊过来喝酒,气色向不错来着……”
宋暨摇头:“他也是看着长大。当辈子仆人,年纪大身体不好,人讲究落叶归根,回老家去。”
暮鼓如雷,响彻长安千街百坊。
大业坊,青石巷。
旧人去新人来,已经不知走多少代人巷子里,盖上层白白薄雪,零零散散脚印留在雪面上,往前蔓延,直至酒香源头。
孙家铺子依旧是往日那般模样,三张老酒桌摆在酒铺里,老掌柜肩膀上搭着毛巾,在几个大酒缸旁擦拭,嘴里念叨着:
“这马上年关,感觉今年不怎热闹。换做往日,中午酒便卖光,老头儿也能早些回去歇歇……”
“走。”
宋暨脸色恢复往日古井无波,从袖子里取出几枚铜钱,放在桌案上,缓步出酒肆。
孙掌柜用毛巾擦着手,站在昏黄酒幡子下,目送三道人影消失在视野尽头,才摇头轻叹口气,想要感慨两句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在这小酒肆守辈子,见过太多人,而能独自坐在酒肆里喝酒孤独之人,更是数不胜数。
人皆有七情六欲,连苍天之子、人间帝王也不例外。
“那倒是不错。”孙掌柜露出几分笑容:“能落叶归根是福气,酒铺子传到小老儿手上,祖上东西也丢不得,是连出去转转都没机会,恐怕得守着这间小铺子守到死。”
宋暨沉默下,看向楼宇巍峨长安城:
“都样……能守到死也是福气,总比半道丢强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……
酒肆中如既往安静,靠着围栏酒桌旁,身着儒衫中年人拿着温好断玉烧,面前是两碟小菜,自酌自饮。
中年人身后,是个皮肤白净年轻人,不到三十,面向阴柔,不似寻常年轻儿郎那般挺拔,总是弓着腰,表情恭谨谦卑。
听见孙掌柜话语,中年人回忆起往事,看向往年能排队到巷子口小巷:
“是啊,当年经常和宋玉、许悠坐在这喝酒,宋玉偷瞄南来北往女子,许悠则是光明正大看,喝完酒,次次都是结账,唉……时过境迁,彻底成孤家寡人,略回想,倒是挺有意思……”
孙掌柜带着皱纹眼角笑下:“那可不,年轻时候不逍遥,这岁数大,再想向年轻儿郎那般放荡不羁,有心无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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