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孙绍宗这声‘债主’,却又把她到嘴边冷嘲热讽,生生给压回去。
是啊,她眼下可还有大几万两白花花银子,捏在孙家手上呢!
虽说有王太尉威慑在,孙家多半是不敢毁约,可在这节骨眼上,弄双方下不来台,总归不是什好事。
罢!
反正这事儿也不急于时,等到银子全都落袋为安,自己再出面搅黄丈夫妄想,岂不是两全其美?
轻轻抿嘴,她皮笑肉不笑反问着:“怎?难道还来不得这荣禧堂?”
这话听就知道是来者不善。
“怎会?”
孙绍宗哈哈笑,道:“小弟只是骤然见到‘债主’,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罢。”
王熙凤原本就打定主意,要在今晚上这场宴席上,给双方——尤其是贾琏个难堪。
也不知是因为娘化后,会附带降低酒量,还是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缘故,贾琏这时候舌头已经有些发直。
见孙绍宗闻言目视自己,他竟还有些羞臊起来,反手从腰间摸出条桃粉色帕子,半遮着面孔扬声道:“来人啊,去曦云阁请平儿过来说话!”
说着,便眯着惺忪醉眼,直往孙绍宗胸大肌上丈量。
那入肉三分目光,直钉孙绍宗浑身不自在,忙借口说要出恭,施展尿遁逃出大厅。
足足茅厕附近徘徊刻钟,眼瞅着几盏灯笼由远至近,映出平儿那说不清是喜是忧娇俏面孔,孙绍宗这才施施然回到荣禧堂内。
直到酒酣宴散,孙绍宗对于贾政那番话,依旧没能参个透彻。
他到底是食古不化,还是大智若愚呢?
根据以往表现,前者可能更大些。
但贾政毕竟也是刚刚从地方上历练回来,谁又敢保证他这两年在江西时,就没有什长足长进?
算。
想到这里,王熙凤抬起袖子扑哧笑,那满脸风刀霜剑,俱都化作和蔼可亲:“二郎就是爱说笑,左右你又不会
谁曾想贾政临时起意,竟然也掺脚进来。
即便再怎没夫妻之情,她总也不好在贾政面前,揭露丈夫丑事。
没奈何之下,王熙凤正在家里憋屈心口疼,岂料事情又突然有新转机——贾政稀里糊涂喝个烂醉,竟然提前退场。
这失而复得机会,王熙凤又怎肯错过?
当下风风火火赶到荣禧堂,准备按照原定计划行事。
谁知半晌后珠帘响动,进门却并不是预料中平儿,而是脸讥诮王熙凤。
贾琏和孙绍宗不由都是愣。
紧接着孙绍宗急忙起身离席,拱手道:“嫂子怎得来?”
贾琏也跟着慢吞吞起身,却只是不悦斜眼打量王熙凤,句多余话都没有。
王熙凤先是瞧贾琏眼,见他满面狐疑、厌弃,竟没有半点温情可言,那丹凤眼幽怨与愤恨,便也随之扩大几分。
甭管怎说,他能摆出这种态度,对于左右逢源孙绍宗而言,至少是利大于弊。
既然如此,也没必要非把这事儿弄个清楚名白——至少不必急于时。
与之相反,平儿让渡问题,却是已经拖到不能再拖地步。
故而在酩酊大醉贾政,被贾宝玉扶回家中安歇之后,孙绍宗便把注意力,全都放在这上面。
“二郎稍安勿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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