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皇后这副神态，莫说旁人，太子也从未见过，不仅微微
怔。
……他这向被皇父护
严严实实、心肝儿肉般姨母，本以为经不得什
大事，不想眼下竟然还能这般镇定。
……倒是他小瞧
姨母。
裴昭元脸上仍然是那种未达眼底浅笑，温声道：“孤本以为，姨母见孤，会生气，会恼恨，亦或者，会对孤苦口婆心，劝孤回头呢？”
陈皇后闻言怔怔，回过神来却好像听到什好笑话，她摇摇头，轻声道：“……回头？”
殿中只点着寥寥几盏灯火，虽然足够照明，光线却多少有些昏暗。
陈皇后仍穿着除夕宫宴那日身正红色宫装。
赤如流朱般上好绸缎，愈发衬得她从额头到脸颊、再到修长脖颈，肤色如雪，莹润吹弹可破，几近透明，她脸上原本精致宫妆，也早已因着流泪不止，脱个干干净净，虽早已嫁作人妇多年，可此刻在这昏暗灯火下，却完全不见老态，与皇帝行将就木形成鲜明对比，陈皇后美艳比之当年豆蔻年华、名动京华时，似乎从未褪色过分毫。
无怪她双儿女，都有那样副叫人见之忘俗好颜色。
“……元儿。”
短短数日，皇城禁中之内，却是天翻地覆。
太子逼宫，京城戒严，皇帝病重，帝后被囚……这连串变故，快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，就连那些自诩为官多年，见惯波澜起伏大臣们，朝被关在英鸾殿中，也都是惶惶不安，运气好些没去除夕宫宴，也多是龟缩在自家府宅里，隔着朱门缝隙看着外头大街上来回巡防禁军，心中焦躁惶惑，不敢轻举妄动。
而小陈氏，这个无论在朝臣还是宫人们眼中，都无疑柔弱如菟丝花般、天真到近乎不谙世事，且远远称不上称职皇后，怎想，她此时此刻，都该是吓破胆，且狼狈不堪。
裴昭元原也是这样以为。
但今日在这揽政殿御榻前，看到这个背影，因着抽泣肩头微微颤动，她虽是低头看着床上皇帝，可身形却竟然坐挺直，且也并没有如同裴昭元以为那样伏在榻前哭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回
陈皇后道。
裴昭元看着她沉默会，勾勾唇，笑意却未达眼底：“姨母说不想见
，却还是进来……姨母不生气？”
他不再唤小陈氏“母后”，也不再自称“儿臣”，言语神态更是与从前那幅仁孝模样大相径庭，叫小陈氏看微微有些怔愣。
但尽管如此，她却似乎还是并不太意外。
沉默半晌，陈皇后才似乎终于回过神，她面上渐渐变得无悲无喜，空气静默良久，陈皇后才低声淡淡道：“元儿既然已经能做到今日这份上，本宫……又有什可意外？”
女人抽泣声音时断时续，只需稍稍留心，也大概能听出她有意在克制和按捺着。
多少还是保留着国皇后该有仪态。
裴昭元脸上笑意稍稍淡些许，他看着小陈皇后背影，时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陈皇后背脊只是僵短短片刻，她似乎很快明白这个闯入内殿不速之客是谁，却并不太意外。
女人拭泪动作最后重复次，然后缓缓从坐着御榻上站起身来，转头看着沉默不言注视着她太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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