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师椅上传来声剧烈干咳,扑簌蔌惊飞片湖岸草地上低头啄食虫子鸟儿。
皇帝咳完,清清嗓子,才低声道:“朕身子抱恙,不理朝政已有三年,事事放手让珩儿去做,如今却宣你见驾,贺子环,你可知为何?”
贺顾双手交叠在身前,额头贴着手背叩下恭声道:“臣恃宠而骄,进退失宜,惹得朝臣、言官们非议,还请陛下治罪。”
皇帝淡笑两声,却没回答他话,只道:“当初……你为回京救驾,无诏调兵,朕赦免你。”
“朕本以为,你虽有当初随你父亲承河平乱之功,又千里救驾,但你毕竟年纪尚轻,于用兵道还需磨砺,不想倒是朕小看你。”
“……你当年救驾有功,朕许过你可免叩拜大礼,你倒直谨慎,见朕也从不自恃恩旨,回回不忘这些虚礼,怎……可是对朕有什不高兴,这才不愿领情?”
贺顾赶忙垂首道:“臣不敢,臣亦绝无什怨怼之心,只是心中敬慕陛下,这才不愿废礼。”
皇帝似笑似嗔道:“果然是真心话?”
贺顾笃定道:“不敢欺瞒陛下。”
……废话,就算不是真心话,识时务者为俊杰,眼下谁承认谁傻不是?
只得道:“烦请公公带路。”
吴德怀微微笑,果然转身,朝着高大殿宇回廊下另侧去。
贺顾虽来过揽政殿多次,且姿势还十分丰富,拜进来、杀进来都有,却还是第次知道,这座本以为四四方方并不大帝王寝政合居所,竟然还有后头这别番洞天——
三伏天里本该是暑热难当,曲曲折折越走越远回廊下,却是凉风习习,甚至不知是不是他错觉,还隐隐觉着迎面吹来股似有若无阴风。园林里景致虽好,这股风却也吹人心里有些不大舒服,赏景闲情逸致,自然也就烟消云散。
贺顾心里隐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,只是他还记得回京前,珩哥和他说过话,心中便稍定几分,仍是跟着吴德怀朝里走去。
“李秋山管着玄机十二卫多年,也只是效力于禁中防卫,你倒别具匠心,这三年来把十二卫调教好,不必珩儿怎费心,便知道该如何调动螣蛇、青龙诸卫,替朝廷、替珩儿清理许多蛀虫。”
贺顾心中咯
皇帝道:“忠禄。”
王忠禄恭声道:“是。”
便上前把背对着贺顾太师椅挪挪。
贺顾就算再傻,也知道今日皇帝来者不善,他没敢抬头,只看到皇帝双明黄龙靴垂在太师椅脚靠上,靴身却已然肉眼可见空空荡荡——
皇帝瘦不止点。
好容易回廊见头,绕过片别致假山灌木,眼前豁然开朗,竟是片浩瀚无边,日光下波光粼粼、荡漾着湖面。
湖边绿柳成排,荫下放着张太师椅,旁边站着几个垂首不言内官,为首那个不是王忠禄又是谁?
太师椅上躺着人是谁,自然也就不言而喻。
吴德怀已然无声无息顺着来路回廊退回去,贺顾看不见背对着他太师椅上,躺着皇帝是何神色,但见王内官瞥他眼,还是上前单膝跪下叩首道:“臣贺顾叩见陛下。”
池边寂然短短片刻,皇帝声音便响起来,听着道并不似贺顾猜测之中病弱沙哑,反倒尚算沉稳,中气还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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