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凌自那日被皇帝当众革去副将职位,又被柳见山发落去锐迅营,因他是犯错,便连操练也不许他再参与,只叫他去后厨做个火夫给人打打下手,整日劈柴烧火,弄得灰头土脸。
军旅之中虽多是性情豪爽之人,可却从来不缺墙倒众人推,落井下石事,更何况贺顾有当年大破宣华门、战成名救驾之功在,这两个月来又带着众将士步步收复武灵府失地,打得北戎人节节败退,如此路凯歌,在军中自然是人望颇高,故而宗凌犯错只要叫旁人知道,便免不得要给他脸色、扔他白眼。
这几日宗凌在厨房干活,火夫长更是存心刁难,把最脏最累活全部分给他,似是存心要冷眼看他这个曾经不可世富家公子灰头土脸出洋相模样。
只是这回,宗凌却不知怎,似是被皇帝番当众数落,知道自己大约是再没有重回京城玄朱卫可能,便也再无那样比天还高心气,每日也只闷不做声、逆来顺受把火夫长扔给他几人份柴火全数劈,从没有抱怨过只言片语。
许是因为欺负人,还是要看得见对方反抗恼怒模样,才有意思,宗凌如此乖觉,倒叫那火夫长瞧颇觉无趣,也就没再继续刁难于他。
皇帝既叫斋儿去请颜之雅来给贺顾诊脉,她向不笨,自然在来时路上便猜出贺顾多半已无大碍,也早早打好腹稿该怎把这事告诉皇帝,此刻倒也算得上镇定自若。
颜之雅正色道:“若是草民没瞧错,侯爷肚子里这孩子,已有三个多月大。”
裴昭珩闻言,脑海里空白短短瞬,很快回过神来,立时便低头去看榻上还闭着眼不曾醒转贺顾,心里百味陈杂,时也不知到底是惊喜多些、心疼多些,还是担忧多些。
颜之雅在边上不得他回应,也有些踌躇不安起来,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句:“呃……皇上?”
裴昭珩闭闭目,喉结微微滚,半晌才好容易平复下来心绪,睁眼看着颜之雅沉声问:“那……那子环既中过北戎人毒,可否会对他和腹中孩子,有什影响?”
倒是宗凌每天做完活,便要托人去打听帅帐那边贺将军病情如何,醒没有,只是连三日,得来回信却都是模样——
宗凌从旁人嘴里得知贺将军还是没有醒转,可他此刻却又被发配到火房,想去瞧瞧将军究竟如何情状,却也不能,心中便愈发焦躁,好在他白日忙着砍成山柴火,没有时间东想西想,可到夜里躺下闭上眼,眼前便全是那日天月峡里茫然无措废物样自己,和将军飞身朝他扑来,厉喝声“小心”——
还有打斗之间,那双如星子、又如点漆般乌黑透亮眸子,和贺顾抱着他背过
颜之雅闻言,沉吟会,道:“侯爷脉象瞧着倒是没有大碍,只是学艺粗浅,也实在不敢打包票,孩子定也安然无恙,这几日侯爷万万得精心养着身子,不能再继续折腾,如此,才好……”
裴昭珩颔首,正要答话,那头榻上却传来个微微有些沙哑声音——
“……你们在说什?什……什孩子……”
众人转过头去,恰好对上贺侯爷双刚刚醒转、睡眼惺忪眼睛。
裴昭珩、颜之雅、征野:“……”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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