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辆汽车停在外头,阿罗亦撑伞跟着出现在门口,出府门,她脸被光印得几乎透明,尽管有伞布遮挡,仍旧不堪其扰地敛敛睫毛。
阿音侧脸瞧她眼,她极温柔地笑笑,下颌低同五钱上车。
路无话至古北口,村里仍旧是前几日模样,连院门口晒太阳老爷子也是那几个,见着她们,倒不是很稀奇,目光跟三两步便收回去。
早晨落雨,洞口阴凉又湿润,几人依次下墓,踩着嘎吱嘎吱积水,又回到熟悉棺木前。
棺椁室倒
宋十九心里风声大作,呼呼吹散地惊颤,茶凉酒尽后才睁眼,眸光如水温良:“你不是木兰。”
尽管早有预感,宋十九结论仍旧打落枝头残花,锦重重铺下来,终于结束摇摇欲坠岁月。
木兰抬头瞧瞧外头天色,千余年,金乌仍是金乌,云朵仍是云朵,木兰却不是木兰,自己也不再是自己。
她如释重负地笑:“从叛离魂策军,便晓得有今日。”
宋十九问她:“木兰呢?”
待回至阿罗宅子,是正正晌午,涂老幺端来炖得软糯咸香猪脚,再配上五钱做几样小菜,再并壶陈年花雕,几个人在院儿里便用起来。猪脚被浸成深酱色,皮儿入口即化,丁点儿也不腻,有嚼劲儿筋拉着依附在骨头上瘦肉,引诱人舔干净骨缝里肉汁儿。
几人吃得愈香,宋十九愈是煎熬,掩着鼻子难以下嘴,最终是涂老幺出主意,拧几个纸条将她鼻子堵起来,这才上桌动筷子。
酒足饭饱,涂老幺摸着肚子在藤椅上打嗝儿,五钱将碗筷拾掇,阿音端余下半盅酒,阿罗再拎上壶,同余下几人往木兰房里去。
相比外头热闹,木兰厢房片冷清,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木桌上,换下前儿衬衫,裹旧时猩红色男袍,黑色腰带系得十分随意,脚上双青布靴,头青丝以暗红发带束得高高。悄然无声地坐在民国样式红木台上,像偷整段老去时光。
也不知是酒意上头,还是木兰肩上孤独感上头,阿音鼻腔隐约酸,她冷漠地垂下眼帘,端着酒杯靠到门边。
她叹气:“你见过。”
宋十九皱眉,听李十出声:“棺木里?那你是——”
“花木莲。”自北魏而来女声同问棺时若隐若现烟雾重合。
众人惊诧,见木莲自桌上跳下来,掸掸袍子,脸上表情落寞而无谓:“去木兰跟前说罢。”
她顿顿,垂头往外走。
李十同宋十九对视眼,示意她上前去,宋十九颔首,站到木兰身后,沿着她脊背往上,凑近闻闻,木兰拧眉要转身,头却被宋十九抬手按住,偏头闪着小鹿眼,用力嗅嗅她耳后至脖颈肌肤。
木兰被宋十九拿手按,想起车上她推自个儿架势,紧张得汗毛倒竖。
宋十九缓慢闭上眼,神台中有个陌生而妖娇女声说,泰山府炮台,魂策令璎珞,黄泉畔碗未下肚孟婆汤,宫廷雕梁,金贵珠翠,虞州城双盼儿归亲爹娘。
还有呢?没有。
没有坚硬铁甲,血染黄沙,千里度戎关九死生,也没有藏匿胸脯,抹黑脸庞,安能辨是雄雌惶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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